“樊旗确是罪不容诛,但现在绝不能杀。此事事关重大,未免皇上责备我等越俎代庖,还是交由他亲自处置的好。少帅已下令,命人押樊旗回武城。”
我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命令?郑勋闻言一愣,倒也没有出声,众将领受今上错待久矣,也知羽瑟所虑有理,羽瑟此言一出,自是无人跳出来反对。
回到帐里,不待郑勋发问,羽瑟便据实以告:“樊旗不会回到武城的,群狼会在半途放了他。”
郑勋一惊,抬起头来:“你下的令?”
“自然,爹爹的仇不得不报,有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等不了十年,命群狼给他的解药只是压住毒性,一年之后,他定会毒发身亡。”羽瑟隔着袖子按了按当初璟然所赠的乳白瓶儿,抿抿嘴道,“我实在无法放任他舒坦,这一年,他只能背负骂名苟延残喘,每每毒发之时也有得他受,多让他活些时日,全当是替你报恩了,总不能让他在你手上受凌迟之刑。”
郑勋感动之余不禁呆愣,心中情义、恨意与忠义撕扯半晌,终究说不出口反驳之词,只是紧紧地握住羽瑟的手,良久无言……
却说大路王朝,虽时有匪患,但大型战事已是久不曾发,如今连一个敌人都没见到便突失主帅,众将始料未及,不免失措,也失了瞒下郑成死讯的时机,好在郑家军素来训练有素,又有郑勋和一干将领坐镇,大军虽心中焦躁,倒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数日后得知消息的大漠之人,则是惊喜万分。离此处最近的,便是七王子库勒达的爱将,彭撘。
彭撘手下兵将不过四万出头,虽仗着身强力壮自觉以一当十,但原先顾忌着郑成,跑的实在卖力了些,如今听闻郑成死讯,很是想要啃下失了主帅后定当一盘散沙的郑家军,但又不敢忘主子叮嘱,想着留下主力替他夺王位,颇有些摇摆不定,是以仍旧后撤,只是脚步慢了些,又派了几股小队折返,骚扰试探。
郑家军如常行进,遇到些散兵游勇,自有些小的拼杀,也知大漠重兵已在不远处,半点没有松懈。
大漠的夜,静得让人心安。
大漠的月,美得让人心软。
这日夜里,羽瑟站在军营一角,凝望着满月,心中正惦念着两个世界的父亲,突觉远处有一双目含光的身影渐近,还以为是泪水模糊双眼所致,可擦干泪,仍觉得有人,却也只是“觉得”,而已。
羽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现的,若闭起眼,根本听不到任何异响,定睛一看,又仿佛并没有人,再环视一番,营外一圈哪儿有什么活物,想必是自己伤心过度看花了眼,轻叹一声回营休息去了,只是那双眼在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越觉虚幻,就越感清晰,虽没有轮廓,却能抽象成一种深刻的感觉。
羽瑟不知,就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在她身后,沐枫漓凝望着她的背影,喃喃念道:“你竟能感觉到我么,冷羽瑟……”
静谧到只余风声的月圆之夜,却是最后的片刻安宁。
郑勋和羽瑟,一个是为战争所迫而警惕,一个是为命运所迫而机警,自是在号角吹起的第一时间醒了来。
不知为何,多时隐而不出的大漠精兵,竟一夕发难,士气冲天。
郑家军又怎是等闲之军,这等待多时的一场硬仗,总也算是能从空气中闻出它待发的味道。
双方军马对阵而立,皆尽怒目。
彭撘一身腱子肉泛着油光,举起铁锤直指郑家军,正是领军郑勋的方向,怒声喝道:“无耻小儿,竟敢杀我十三王子,彭爷爷我今日定叫你拿命来还!”
“纳命来……”
“为王子报仇……”
“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