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布置好自己的狐狸洞,就已听到远远雪狐驼着车声叮当作响,自山涧瀑布处而来,伴着那人的声音一响一铛。
好听极了。
她急忙跑向自己的石泉镜望了望,虽说今早晨起已然看了数次。
这是那人教她做的镜子。
以石头围一个圈,底下用蒲华叶子铺满,然后再取那瀑布之水放于其中,便是一面石泉镜子。
她有了这镜子,欢喜了三天三夜来着,恨不得昭告整个瀑布山涧的灵花灵草。
只见此刻镜中人儿,一袭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
她自己饶是看过多次,亦不禁看得呆了:尤其是一双形状圆翘的眼睛,黑白分明,轮廓清晰,纤长的羽睫如同鸦翅;眼中浮着如水波潋滟,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眼角微微上挑,斜入发鬓,当是最美的一双狐狸眼睛。
脖颈处那项白玉青翠项圈更衬得她肤色如雪。
她顺了顺发鬓的碎发,起身朝外跑去。
今儿真是个好日子。
和煦的光,透过洞前那棵歪枣树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她一路小跑,哼着自己编的歌儿,裙若翩翼,脚下跑过的一路,所有花儿竟都绽放,所有草儿竟都冒尖儿,连带着枯草也冒了芽儿。
她只要开心,连带着其方圆百里的生灵都会复苏。
“皓哥哥——”
只见山涧入口处隐隐若现一身月牙白锦袍,那人身形清瘦,白衣胜雪,长发简单的束起。好似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好似谪仙下凡,正朝这边稳稳走来。
身后是五披雪白狐撬,每披身上都驼着绛红色包箱,沉沉走来。
她看见了他,便激动地朝他跑去。
“皓哥哥——”跑至跟前,一把扑进那人怀中,淡淡的杜若花香气熟悉入鼻,“我就知道今天皓哥哥会来看我。”
那人紧紧抱住百色,轻轻抚头。
“今儿是我们阿色的一百岁生辰,我岂有不来之理?”他拉过她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更况,这些年来,我一得空就来看你,这山涧的灵怪都已认下我了。”
他的声音像是山涧清溪,一笑,百色便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自幼时起,她磕磕碰碰,每每大哭不知所措时,他都会笑着摸她的头,告诉她慢慢来,慢慢学。
“百色妹妹,生辰得祥。”突闻一娇俏女子声音自他身后而起,转眼便见得一袭明黄闪了出来。
“她是——”百色疑惑抬头,问向面前站着的百丈容皓。
只见百丈容皓面色略微闪过一丝难堪,不过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常日那般温润面容。
他方要开口,就闻得那人嘤嘤而言,“孤是百丈漈灵,当今嫡公主。”她看起来不过同百色一般年岁。
一段水蛇腰藏在明黄夹银缎子内盈盈而上,衣袂翩翩,尖削的下巴,却不失优美的弧度。眉飞入鬓,双目似喜似忧,薄薄的唇,天生一种朱红的色彩,妖冶得张扬而肆意。
珠澄耳别银环坠,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九凤羽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说话时,流苏便摇摇曳曳,“我常听容皓哥哥说起你,你唤我灵儿姐姐就行。”
不过听这些精怪说起,这新上任的狐王陛下原本是少司命灵巫,而这新王后身份更是奇怪,乃先王堂妹,这嫡公主也不是狐王陛下亲生。
但却极其受宠爱,乃狐王当今最为得宠之子,坊间传言,陛下同王后意有其继承大统之计。
她忙要下跪行礼,百丈容皓却一把拉她起来,“不用。”
百丈漈灵也见状虚扶一扶她,“不用这般见外,孤同你们已是一家人了。”神色间颇带几分得意之态。
这话说得她摸不着头脑,正疑惑间,百丈漈灵已然盈盈上前,握过容皓的右手,浅浅笑道:
“孤同容皓哥哥,甫定下亲来。”
百色在数百年后,偶尔回忆起当时这一刻,还是会倒吸一口凉气。
她不懂那是什么,也不知那是什么。
只是觉得,有一样东西,“轰”地一声倒塌了,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的尖锐鸣声,在她耳边久久不曾散去。
“恭喜公主,恭喜……文相。”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将这句话平淡说出的。
只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被抽干了力气,生疼生疼,连带着心脏也疼得倒抽。
周边仿佛时间突然静止,几匹雪狐也不再嘤叫了,前一秒还迎风摇曳的树叶,此刻竟像感知到了什么般,簌簌而落,成堆成堆往下落了起来。身后的百丈漈瀑布像雷阵般突发洪鸣,响彻云霄。
百丈容皓忙上前拉起百色的手,就往前去。
“我们进去再慢说。”
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