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此次来京谈和的胡人名单,听闻将军要过目,礼部立刻便送来了。”
一本极厚的折子被递到桌前,副将的声音朦胧传来,吴清荷撑着桌角坐直身子,捏了下眉心,旋即翻开名单逐一细看。
房间里太安静,副将阿羽低头发觉吴清荷茶盏内的茶喝尽了,回头扫一眼门口的副将,示意她赶紧再去沏上一盏,旋即出声劝道:“将军,已经是夜里子时了,小憩一会再忙吧。”
阿羽知道自家将军的不易,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置,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为了不出半点错,事事都亲力亲为。
听到副将报时间,吴清荷手中的动作未曾有半点停顿,摇摇头:“我还不算累,你把近几日我需要处理的事物都汇报一遍。”
“...是。”阿羽慢慢把自己的簿册打开,站在烛火下逐字逐句地念与吴清荷。
“刘老将军的葬礼,定在这个月的初五,届时圣上也会参加,老将军要葬在京郊,出城的路由您护送,隔一日便将是您受封兵部尚书的日子,宫里送来了朝服,只等听您的意见再行修改,受封五日后是京兵的第一回演练...”
阿羽讲了很多很多,吴清荷一手托腮细细听过,倏尔听她卡顿了下。
“您的公事,下官都已汇报完毕,剩下的便是您的私事,您让下官查的东西,都查好了。”
她没有立刻就讲下去,吴清荷抬眼看阿羽,点点头允她继续说。
“柏府的公子两年半前突然身体不适,具体情况下官不知,只查到柏太傅重金寻医,最终寻到位从边疆归京的李医师,李医师医术极佳,柏公子的身体好了许多,再然后二人订婚,李医师也在京自设医馆,她擅长治肺疾,骨伤,柏公子如今每五日就会去看她,人们都传两人婚期将近。”
吴清荷有片刻的恍惚,将要翻过折子的手悬在空中,柏乘的这三年于她而言,是一片空白,他两年半前生病了,这个是头一次听闻,她隐隐猜测与她做的那件事有关。
屋里的烛火噼啪一声响,周遭的空气差点凝固在这一刻。
阿羽不是在京城长大的人,不熟悉吴清荷的过往,她看吴清荷沉默,因此很不合时宜地加了句:“正巧,阿悦明日就要去找这位李医师看病,这几日天冷,她的膝盖又开始痛了,您要是好奇这位医师,她可以帮您看看。”
阿羽和阿悦是对姐妹,两年前就一起跟在吴清荷身边做副将。
两人谈话间,就有人轻叩屋门,吴清荷抬眼,看见是阿悦捧着盏新茶进屋,步子走得不太稳当,阿悦不知房内的谈话,只将茶盏递给吴清荷:“将军,浓茶喝多伤身,悠着点喝。”
吴清荷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小抿一口,心中将几日的公务对一遍,她明日刚好空闲,难得有松口气的时间。
“那你有没有查明,柏公子上一次去看这位医师,是几日之前的事情。”吴清荷放下茶盏,抬眼看向阿羽。
阿羽瞥一眼簿册,回答道:“每五日一见,上一回是两日前,也就是我们归京的前一天。”
她要回来的前一天,柏乘去见了他的未婚妻,按部就班的生活没有因为吴清荷的归来而被打扰,他浑不在意。
吴清荷却有些好奇,想避开他去看一下,这对她而言完全空白的三年里,是什么样的人陪他度过的。
阿羽和阿悦没有听到她说话,彼此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提醒。
“将军,您是不是太困了,要歇息会么?”阿羽小声喊她。
“我把剩下的公务处理完再歇息,天色晚了,你们不必陪我。”吴清荷终于再度翻过手里的折子,继续往下看,顺带补充一句。
“明天我带阿悦去医馆看伤。”
——
京城入了冬,这两日就愈发的冷,人一说话嘴边都带着雾气,李氏医馆大门紧闭,还未到开的时候。
吴清荷难得穿身常服,像是个普通的女君一般坐在街角的茶馆里,阿悦坐在她的身旁,局促地挪来挪去。
“身上长虱子了?”
阿悦被吴清荷点到,动作一僵,摇摇头坐正,她不太习惯和将军这么稀松平常地坐在茶馆里喝茶,一时有些难以调整。
“今日我是谁,你还记得?”吴清荷有些不放心,多问一句。
“咳咳...我记得,您今日是我的姐姐,来陪我到医馆看病,待会进了医馆,我只喊您姐姐,半个字不提将军。”
阿悦不如姐姐阿羽做事利落,但该记的东西半点不出差错。
吴清荷颔首,喝茶的空档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阿悦手上。
“这是...”阿悦疑惑地看眼吴清荷,打开荷包,发现里边全是白花花的银子,装了满满一袋。
“你的伤是当年跟着我在城下突围受的,你看病,我花钱,理所应当。”她徐徐放下茶盏,神色没有半点变化。
阿悦感动地点点头:“谢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