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喂到嘴里的东西,钟语怎么可能会吐出来。
她没吃早饭,这会儿正饿了。她拆了包面包,就着玉米汁吃起来,手机屏幕上方跳出几条新消息。
陈小狗:我没有真的打算还给你,只是一直放在郑熠然那儿没取。
陈小狗:别生气了好不好?
机器每隔几年就会更新维修,他却还是耍着这个老得掉牙的套路。
为了骂他骂得更顺畅,钟语放下手中东西,手指飞快地点击着。
Endlich:陈应旸,你脑子被僵尸啃过,还是良心被狗叼走了?我这么多年对你怎么样,你比谁都清楚,结果你呢?
Endlich:反正你有过想和我绝交的念头,而且是认真的,我没说错吧?要不我们俩今天就此做个了断,出站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两边,以后再相见就是陌路人。花几年时间才看清一个人,算我倒霉。
钟语又难过又生气。
他见过她所有的喜怒哀乐,见过她的狼狈,也听她说过心事,不管他们怎么吵吵闹闹,她从来是把他当挚友的。
这些年,她送他的东西一个盒子怎么可能装得完,他怕不是把其他的都扔了。
狼心狗肺的陈应旸!
她知道漫长一生,有些同路的人,会慢慢走上岔路,然后看着对方从视野里淡去。
她以为他们不会。
结果,是他主动想从她身边撤走,连带所有同行记忆都要一道销毁。
早知道他如此薄情寡义,当初就不该跟他说出那句,陈应旸,我们是朋友了吧。
同校三年,搬了两次教室,他们两个班都在同一层,学校不大,碰见的机会不计其数。
上完体育课回教室,经过他教室,看见他埋头写作业;
大课间去操场做操,两人被人潮裹挟着往下走,偶尔擦肩接踵;
作为数学课代表的钟语,去办公室送练习册,碰到为谢老师做事的陈应旸;
追着嘴上犯贱的男同学跑,却不小心撞到他,匆匆说完“对不起”又追上去。
……
太多太多,而一开始,她还不认识他。
是后来的竞赛,她方知道他就是陈应旸。
但直到初三末期,他们的友谊才真正开始。
也许是因为那次在操场的交流,她对他多了几分亲近感,细细想来,觉得他这人挺好的。
每次再遇见,哪怕是揪着别的男生的衣领,隔得远远地见他,也会挥挥手朝他打招呼。
临近中考,每个班的放学时间一再后延,他们似是犁田的老牛,越到后面,越没劲头,偏偏被老师抽着鞭子往前走。
暮春初夏的交界,白昼渐长,回家时天已黑,钟语拽着书包袋,有气无力地拖着步子走。
她脑子已经成一团糨糊了。
钟语自小就被夸聪明,是以,她难免有些自矜,学习从不扎实,现在要补文科,很是吃力。
她晃着走,背后传来快速靠近的脚步声,她也没注意。
“哎,”肩膀被人拍了两下,面前递来几颗溜溜梅,绿茶味的,“你没事吧?”
她迟钝地转头:“啊?”
没正式进入夏天的月份,西城的暑气就来了。
他穿着短袖的校服,将落未落的太阳光十分稀薄,照得他雪一样的白,仿佛是漫画中走出来的人。
路灯,和不远处的霓虹灯,突然亮了。
如果清醒地欣赏这一刻,大概会被某种震撼击中心灵,然而钟语满脑子是各种条约,各种制度。
三皇五帝,尧舜禹,齐楚秦燕赵魏韩……
目光落在他脸上,两秒,三秒,才从纷乱的知识点中抽离出来,脑中自动浮现出的三个字唤醒了她。
陈应旸。
他说:“我还以为你低血糖犯了。”
“以前比较严重,现在好很多了。”钟语嘀咕,“又不是喷嚏,说犯就犯。”
陈应旸没听清:“什么?”
她转开话题:“你哪来的溜溜梅?都给我吗?”
“同学给的。你喜欢的话,就都拿去吧。”
她一粒一粒地剥开,塞到嘴里,尽管不是低血糖,补充糖分也让她提起了点气力。
“你上次月考考得挺好的。”
陈应旸“嗯”了声。
“你爸妈还会指责你吗?”
他说:“我说我尽力了,天分上的缺失,是他们的基因问题,怪不得我。”
钟语“噗”地笑了。
“那你要考一中吗?还是去省城?”
“一中吧。你呢?”
“我倒是想去省城呢,就是舍不得我妈。”
他个子蹿上来了,跟她差不多高了,肩并肩地走,影子投在地面,像一对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