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蠢鸟上下一番检查,那蠢鸟讨好的啄了啄小郎君的衣襟,然后又气狠狠的蹩了希夷二人一眼。
这是在告状?
小郎君朝蠢鸟摇了摇头,又摸摸那蠢鸟的头看似安抚,蠢鸟方才安定了下来。这时希夷二人才看清,果真是只鹅。
而且是只会恶人先告状的鹅。
这时,堂录和老翁等人赶到,小郎君向希夷拱拱手致完谢,一行人领着鹅浩浩荡荡地走了。
希夷二人目瞪口呆,处州风情质朴,坊间也多有怡情者,象养鱼遛鸟养猫斗狗,甚至遛蛇的希夷也多有见过,哪有象这只只这般跟在人后,“嘎嘎嘎”鸣上几声,象个跟班嬷嬷似的?
堂录见人鹅走远,方才带着希夷二人朝宿所走去。方才不仅旁人惊愕,连他也吃了一惊,身边这位新补入的小郎君,不仅才华了得,深得衹侯和学正青睐,而且擒拿也是一把好手,这“二大王”哪是寻常人可以近身,满院几个敢将它逮拿得住?”
希夷也察觉出堂录的神色变化,暗自后悔不已,一时性起就露了马脚,要是给院内诸位师长留下顽劣印象,今后岂不严加管教,哪还有什么悠哉日子?
于是赶紧乖巧地与堂录攀谈,“我家堂哥有一处鹅庄,平日里都是他亲自打理,我爹爹怕我光读书,黍米不分、五谷不识,也经常撵着我去庄上转转。”
经希夷这么一解释,堂录对这位小郎君的好感又添了五分,心中感概,还是这等开明人家的长辈,才养得出如此优秀的郎君,于是更是不嫌其烦地带着希夷二人,上上下下一番安置。
希夷对堂录的好意是欣然接受的,毕竟她并没有撒谎,家中的庄子她们姐弟俩常去,只是每每他们一到,不仅是佃户恭敬有加,连带那些猪牛鸡鸭都要避让三尺。
学子的宿所靠近墨池,因为希夷是候补来的,已没有剩余的宿舍,只有一间耳房,原先是沏水烧水的茶房,如今已打扫出来,但条件自然不能与其他房间比拟。
希夷本还悬颗心,不知与人该如何住在一处,在家中与翠儿还多次演练,如今看到这等天意安排,连带着翠儿都松了口气,希夷更是满意的很。
“二位先安顿下来,此屋虽然简陋,却也安静,明日起小郎君就去前殿上学吧。”将二人安顿好,堂录完成了任务就要告辞,却被希夷拦住了。
“今日还在盛暑,天气又热,堂录为我这番上下操劳,我心中有愧,此乃我家乡特产朝云松香一盏,还望堂录笑纳。”希夷从翠儿手里接过一个礼盒拱手相呈。
如果说,之前对于眼前这位小郎君只是好感,那此刻堂录则是刮目相看,他任职画院多年,见过有才学的学子不少,象这么既有才学,还懂人情的却寥寥无几。
再说松香乃是贵重之物,寻常人家几个用得起,此等贵物没端端呈给学正以谢知遇,反而送于他这个带路的,可见小郎君为人心思单纯、质朴无华,看来学正果真没有看错人。
二人推辞一番,见希夷诚意相送,堂录只得将礼物收下,与希夷等人告辞回去复命。
待人走后,翠儿小声嘟囔,“娘子,那香五十两银子一盏,如今有银子都难买着,你怎么草草送人呢?”
希夷见不得这个抠搜鬼,将翠儿一把搂了过来,凑在耳旁发问道,“知道为什么打去年起,就不让你等在我房中燃香?”
果然希夷满意的看见小婢女一脸懵然。
希夷鸣鸣自得,“因为啊,我在榻下藏了整整一床的上等松香,并且还将你家主君藏在书房里的那些也搜刮了过来,你家主君还以为他藏的好,谁人也不知晓呢。”
一想到如今那赃物可能被人翻出,楼员外又苦于捉不到罪魁祸首,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两个小贼对视了个眼神,抱头爆笑起来……
在楼家第一婢女翠儿的精心操持下,很快灰突突的房间就焕然一新。
墙上用希夷日常作画的娟纸糊上,炕上铺着上好的薄席和两个同款金鱼戏水枕头,炕中间摆着一方杨木案子,上面堆放着希夷的笔墨砚台,旁边笔筒里还插着两支翠儿刚刚撅回来的荷花。
哎呀,谁叫它就长进了楼小娘子的眼呢?
“等到沐沐,我去城里着人打一个木桶,放在这墙角里,再拉上个布帘,等天凉了娘子每日洗澡也不成问题了。”翠儿俨然一副官家附身。
希夷已洗漱完毕换下白日里的长衫,此刻穿着件细纱开褂,趴在案子边愣神。额上的伤疤已经消淡,头发用簪子松松的束着,散下几缕似有似无地耷在肩上,侧面瞧过去,越发显得脂白唇红。
听到翠儿的话,这位“楼家主”半晌回了一句,“打今日起,你要叫我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