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美艳,但也不算丑陋,中规中矩,不加妆化,也是白净的,呆木着,像是在思考问题,站在人群里,一眼挑不出来。
不过,这张脸,在周覃看来,却是出众的,会记上一辈子的。
不在于她的身份,不在于她的本事,不在于她的目的,而在于她毫无迟疑的纵身一跳。
他有的是手段和机遇活下来,但若是有一天,有那么一个人,会为了他,为了他这个人,做出别人做不到的,做出别人做得到,但选择旁观的异举,奋不顾身奔他而来,那种感觉,和救人之后的喜悦不同,是高乎喜悦的悸动。
渴望它突然的到来,又恐怕它悄然的离开。
周覃这么想着。
那些防备的,猜忌的,在此刻,破开一个洞,不断塌陷。
徐良并不知道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只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道:“岑樁还活着?”
“或许就在虚幻空间里,也不一定。”沈务探头去看周覃的脸。
那张脸是女娲的独宠儿,是造物主的眷顾者,是男人看一眼,就会产生好感,女人看一眼,就会忘不掉。
沈务越过他,看向了徐良,道:“徐公子今年贵庚?”
徐良不知道沈务问这个干什么,只回答道:“十九,殿下。”
沈务看着徐良,默了默,摇了摇头,道:“我死之年亦是十九,和你年岁相仿,你若是不好称呼,便叫我小沈吧。”
“小沈……”徐良细念着这两个字,总感觉有些熟悉的热烫,他的瞳孔里闪过一簇异光,瞳孔下垂,那股热汤是从手里的折扇身上发出来的。
这个称呼,可以说的上是亲密。
徐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好啊,小沈。”
小沈,应当是沈务的小名。
周覃愣了愣,总觉得沈务对徐良有些别有的对待,心里竟是有了几分异样,即便他自称为沈务的未婚夫,却都只敢客气的称她为“石仙姐”,怎敢有这种小名般亲昵的称呼?
那股异样感,刺在心上,很不舒服。
虚幻空间里,忽地刮来一阵大雾,这雾弥天,遮远山,吞尸海,无孔不入,一眨眼,就将三人给埋没。
周覃拔出思绪,一把抓住了沈务的衣袖:“好怪,哪来的大雾?”
“假雾。”徐良的指尖捻了一下,雾轻飘飘的,“没有湿润的水滴,这是意识流,我们在某人的脑海里。”
“脑海?是说梦境?”
周覃的手没有松开,他用脚尖拨动了一下地上的骨头,这骨头滚了滚,进了雾里,看不见了。
“咦?”地面难道不是凹凸不平,尸骸遍布的吗?
怎会如此丝滑?
周覃顺着骨头滚进的地方探去,突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哀怨。
【天地之间,除我无人,没有飞禽,没有走兽,没有草木,没有土石,那块穹顶巨铁,终是没有压下来,但我的脖颈,我的肩膀,我的腰身,我的双手和双腿,就像绑了五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死……我好想死……侏儒祖神,请宽恕我的怯弱,只有死亡,才能解脱我‘千秋万载永遭谴责的罪戾’。】
……
“石仙姐,”周覃扯了扯沈务的衣袖,拉回她的注意力,“雾里有人。”
沈务点了点头,道:“是这脑海的主人。”
周覃低声道:“会是岑樁吗?”
沈务的眼皮微跳,瞳孔看向了徐良:“徐公子以为呢?”
“问我吗?”徐良本来无话的站在一旁,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和润的笑了笑,“抱歉,我也看不出来呢。”
【不……我没有失败,我成功了。】
哀怨的声音渐渐隐去,他的声音变得喜悦,就像挖到了一个宝藏,做出了一个完美的瓷器,这个欢乐的声音,缓缓朝沈务走来。
沈务的膝盖一沉,上面覆了一只黑色的手掌。
【是你吗?我最完美的傀儡。】雾里模糊的人影问道。
沈务没有回答,无声无息的垂着头,目视着人影。
“石仙姐!”周覃要踹了那只黑手,却被沈务拦下来了。
【人面中无颖,造化中绝尘。】人影的黑手颤了颤,面颊上滚落着热泪,那热泪,分明是黑雨的颜色,他的肩膀抖动不止,哀声再起,【不……不是我造的,我造不出此等境界的……】
【你是谁?】人影哭着祈求道:【是谁也没关系的,我可以剖开你的身体,看看你的构造吗?】
说是祈求,但人影却丝毫不讲武德,黑手长出了纤长的指甲,正往沈务的肉里扎。
指甲扎进了一小节,抵到了骨头,进不去了。
人影顿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吓得他拔腿就跑。
可是还是迟了,赤火一出,就像长了触手的怪物,追着人影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