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京最大的酒楼出来后,梁楚音跟着薛恒去了茗华茶行同几位掌事又仔细商议了一番,确定每年运往江南一带的茶的种类、数量以及开设几个分行等等。
“梁小姐,虽大事已定,只是分成一事或许还得商量一二。”身宽体胖的张掌事突然出声道。
梁楚音不做神色看了眼一旁作壁上观的薛恒,心底冷笑一声,挑眉道:“那掌事想要如何?”
张掌事抚着胡子,眼里闪过精光,“咱们五五分,梁小姐看如何?我们茶行……”
梁楚音闻言,不免冷笑,直接打断他未说完的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掌事这般说就太不地道了些。几位掌事年纪资历都比我更胜一筹,自然知道若此番你们真打开了江南的市场后会是如何的一片光景。说直接点,这个机会是我给你们的,莫说六成,我就算要七成也应是无妨的。”
“更何况我已经允了你们嘉州的商道,嘉州通了水道后不出一年绝对会成为下一个商会中心,你们出茶叶我给你们找地方,虽然要了你们其中一半的分成,你们也是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几位掌事见梁楚音一介女流,纵使听说过她在潍安的手段如何厉害,但只当世人夸大其词,还想从她手里讨些便宜,不料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梁楚音见状,轻敛冷色,嘴角勾起一抹笑客气问道:“如此几位掌事可还有异议?”
几位掌事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摇头。
薛恒此刻才出声道:“哎,张伯,这件事梁老板早已和我说好了,你怎么又提起来了。”又转头看向梁楚音,“梁老板莫怪。”
梁楚音又笑着与薛恒虚以委蛇。
一切事宜敲定下来后,梁楚音就要打道回府。
薛恒不知从那里拿出一把折扇,拿在手里摇啊摇,将梁楚音送下楼,语气突然变得不正经起来,“梁老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实在让薛某羡慕。若改天梁老板能向皇上替我美言几句,让我也捞个皇商当当,便此生无憾了。”
梁楚音停下步子,转头看向他,“你想当皇商这还不简单,你努努力娶一个公主郡主,也和皇商一般无二。”
薛恒愣了会,突然抚掌大笑,“你可真是个妙人。”
梁楚音却不再瞧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车轱辘吱呀着将要滚过地面,薛恒拾起落在地上的碧青香囊,蓦地唤住未上车的青岚。
“青岚姑娘,你的香囊掉了。”
青岚下意识往腰间看了看,又望向他手里的东西,确认是她的香囊后,这才接过不卑不亢道了声谢,跟着梁楚音回了府。
离大婚还有两日,府内上下却几乎和平常无异,只有檐下挂着写着“囍”字的大红灯笼给增添了几分喜庆。
因着梁楚音在上京也并无其他亲人,唯一的父亲还在潍安,所有的成亲事宜要梁楚音亲自安排,便一切从简。
晚上梁楚音沐浴洗漱后躺在贵妃椅上,青岚捧着她一头乌缎般的秀发擦拭着,絮絮叨叨道:“老爷未免也太不心疼主子了,这婚姻大事他都不过问一下,还有那薛恒,也是个两面三刀的狡猾狐狸。”
房间内点着安神香,梁楚音听着青岚的碎碎念迷迷糊糊浅眠过去,做了个梦。
自她记事起,她就不曾见过她的亲生母亲,在府内的丫鬟们闲言碎语中听到,她的母亲早就疯了。
可孩童对母亲是有天生的向往。在她七岁这年中秋,她揣着两个用油纸包裹好的月饼偷溜到深深后院里。
藏匿在西北角的角落里,常年见不到光的一处房舍,就是下人口中关着她娘亲的地方。她曾尾随父亲来过这里,看着他每次进去许久才会出来。
今晚父亲并不在府内,她犹豫良久忐忑地敲开了这扇黑油小门。
她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坐在屋内,似乎在念书,口中念念有词道:“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女人听见动静转头看来,她脸色苍白消瘦却难掩姝色,满头青丝只用一根鲜红的带子松松垮垮束起,脖颈上还有未消散的红痕。看见站在门口的梁楚音怔愣了好久,突然起身来到她身前伸出手臂将她抱起,回到房中坐下。
梁楚音直觉知道这就是她的娘亲。
昏暗的烛光照着女人的脸,带着几分模糊的温柔,她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梁楚音安安静静待在她怀里,张了张口还来不及出声,女人又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将头抵在她头顶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喃喃道:“为什么呢?”
女人修长的手指眷念般抚过梁楚音的脸颊,落到她的颈间。
“为什么你会是个女孩?为什么你要是梁正宜的孩子?!”指尖陡然用力掐住了梁楚音的脖子,梁楚音骤然睁大眼睛,女人像疯了般死死摁住她,眼神透过她像是在看别人,“既然你让我嫁不了喜欢的人,就一起去死吧,我们一起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