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曜落后她一步,踏入了沈姜的住处。
她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面积不大,但做单人间绰绰有余。只是多了一个访客,空间就顿时逼仄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坐。”
沈姜指指单人沙发,自己走去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又翻出医药箱放在茶几上。
再怎么说,也不能看着他的伤口就那样放着不处理。沈姜抬起下巴点了点桌上的药箱,示意他自己处理一下。对他们来说这不算严重,只是小伤,贺时曜自己当然可以处理。
结果没想到,刚刚还言听计从,乖巧跟在后面的人此时却一身反骨,抬起头,却没有分毫要行动的意思。
沈姜不由皱起眉。放在原来,贺时曜看见她不高兴,早就已经举手投降了,以讨她欢心为重,可如今却视若无睹,笑道:“你心疼我?”
虽然已经见识了贺时曜不同寻常的一面,但她对他的不设防又何尝不是一种习惯。即便发觉了他的危险,却仍然提不起警惕心去应对。
心疼,也许有,也许没有。沈姜不擅长分辨情绪,自然辨别不出自己的内心。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放任伤口不处理。她行动力很强,既然他自己不做,那么她来做也一样。
沈姜打开药箱,随即态度自然地拽过他的手展开,拿出镊子挑出刺进肉里的玻璃渣,然后用酒精棉擦拭防止感染。随着她的动作,鲜血流出来又很快被擦去,酒精落在伤口上的疼痛不言而喻,贺时曜却没有半分波动,眼神一直落在两人相触的手掌上,却并不聚焦,反而有些散漫,不知道在出神想着什么。
细碎的伤口太多,只能用纱布包一下了,沈姜利落地打了个结,然后起身收拾了药箱,洗了个手才重新回来。
贺时曜的眼神一直凝在她身上,被强烈的视线注视会让人感到不适,但她也没什么反感,毕竟习惯了。
待收拾好一切,沈姜坐在贺时曜对面,语气疑惑:“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开始细数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能拿出来的东西,意思任他挑选。沈姜没想到别的可能,虽然她也是刚刚才知情的人,但放在别人眼中,就是她辜负了贺时曜,伤害了他的自尊心。现在的她以局外人视角来看,也是同样的想法。她推己及人,如果是她,被人这样羞辱,肯定是硬气地一刀两断。但贺时曜跟着她回来,也不像是别无所求的样子。
贺时曜笑了笑,神情像慵懒的大猫,收起利爪以放松猎物的警惕。他摇摇头:“我想要我们在一起。”
他视线直入她眼底:“我们重新订婚。”
沈姜一顿,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
她心平气和:“有什么必要?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事已至此,我认为你应该做出更好的选择。”
和她重新纠缠在一起,他受的处分丢的脸,不就等于是白白承受了,而且还一定会受人耻笑。他是天之骄子,除了感情之外,别的地方无可指摘。但也正因如此,别人攻讦他这一点的力度会更大。他的优秀对于庸人来说,本身就是原罪,他们会不遗余力地试图把他拉下神坛。到时候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会被嫉妒他的人冠之以究极舔狗之类的恶名。
沈姜觉得自己完完全全是在为他着想。倘若他想要挽回自己的名誉,若不在意被公开,她也不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道歉。
贺时曜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沈姜语气平和,言谈间没有丝毫波澜。
是她惯例的冷淡。
他扯开唇角:“你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要。”
明明是表白真心的话语,却像是仇人一般针锋相对。但是,他真的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哪怕扭曲纠缠,也好过再也不见。
他知道,说出这一番话,相当于自己剥落一身傲骨,朝着沈姜袒露出最脆弱的心脏。若不给他心口一刀,他就不会放弃,就要永远追逐。
赌她的心软,也赌她的冷漠。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是他赢。
沈姜真的头痛了。因为年纪比贺时曜大,她对他总有种看少年的滤镜,他不听劝,倒也真让她难办。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眼没看住,怎么他就长成了这副模样?
贺时曜笑意浓浓:“我清楚得很。”
沈姜沉默半晌,似是在纠结。
贺时曜看着她的每一帧神态,浑身像是被泡在苦胆中,眼角泛起红色,眼睛却干涩无比。
他强行压下那点感觉,眨眨眼,像是漫不经心地推销自己:“为什么不同意呢?”
“我省心省力,能扮演一个合格的婚约对象,不会纠缠不休。无论实力还是容貌,也算能拿得出手。还可以任凭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沈姜冷道:“行了。”
她有点不愿意听他带着自嘲来贬低自己。
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