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沉默好长时间,静可听针。
昭文帝坐在龙椅上,他眼眸中神色变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像下定某种决心。
褚玉开口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皇上若不知全貌,我可再叙述一遍。”
昭文帝咳嗽几声,手撑在扶手上,身子坐得有些歪。
他目光扫过台下大臣,都在等他开口说话,想证实究竟哪一方是对的。
可褚玉已将姜拓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尽管这皇位还是姜拓,他们大多人都不会信服。
此举已失人心。
褚玉没有赌,她清楚知道昭文帝会作何选择。
他向来都是在权衡利弊后,选择最有利的那一方。
宫变时,昭文帝隐身,他大可以说被抓起来。
但姜凌是何人,抓到他又怎么不会迫不及待到他跟前耀武扬威,大放厥词。
唯一可能是昭文帝自己躲起来。
他若铁了心保住姜拓,难免会寒了大臣们的心。
除非将朝中大大小小官员全换一遍。
为姜拓建起一个全新毫无根基的王朝。
昭文帝嘴唇蠕动,另一只手重重拍了一下膝盖。
褚玉说那句话是给昭文帝做选择。
昭文帝何尝不明白。
他给了褚玉选择新帝的机会。
时至今日,他才知晓褚玉给出的答案。
他的算盘落空。
同样,褚玉回敬他的也是未来新主。
这个答案摆在面前,她利用天下人心。
问他,选或不选?
这场博弈,终究是他输了。
褚玉也给他保留足够的体面。
“不用了,朕都听到了。”
他目光看向姜拓。
“诏书里的名字确实是怀王姜佑。”
此言一出,朝中大臣再次跪地叩首。
姜拓心如死灰瘫坐在地上,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昭文帝询问褚玉:“如今怀王身在何处?”
“在城中进行战后百姓救扶安置工作。”
褚玉彻底松了一口气。
昭文帝望着外面,自嘲笑了起来,最后望向姜拓的眼神不再犹豫,冷如寒潮。
“太子姜拓,品行不端,陷害忠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现罢黜储君,变为庶人,流放北境,永世不得回京。”
姜拓浑身颤抖,连滚带爬到昭文帝脚下,抓着他的衣角,红了眼眶。
“父皇!父皇!为了守住这个位置啊父皇!这些都是你教我的!”
“父皇我只是按照你的办法来做!我有什么不对!父皇!”
“你险些害死你的母亲,将自己的老师母亲推向险境,损害皇室威严,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朕和褚闲就是这么教你的?!”
昭文帝暴怒起身,一脚踹开姜拓,指着他怒骂,最后气上心头,忍不住咳嗽起来。
姜拓肩膀被踹得生疼,他趴在地上,又哭又笑。
吴公公忙上前帮他顺气。
昭文帝痛心疾首,恨不得掰开他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若你不这么做,这个皇位一直都是你的,没有人可以动摇,你是朕给予厚望的孩子,是你亲手将这一切毁了!”
昭文帝说完跌坐回龙椅上,仰靠着缓缓闭上眼睛。
“拖下去!”
两名禁军带走姜拓,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仍然不敢出声。
良久只听他重重叹息。
“朕少时登基,至今已过二十三载,感念上苍,惜病痛缠身,于国事,有心无力,固于昭文二十三年,仲夏廿八,退位令封新主于怀王姜佑,怀王姜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怀王姜佑,俊秀笃学,德才兼备,事国立民,大有王者风范,朕之夕影。
今封皇五子姜佑,行监国之权执掌朝政,五宫皇后空缺,由杨氏太后暂为辅之,新后上位移之,诸亲王、老臣佐之,以固朝纲,钦此。
展策宣读完圣旨,将圣旨交到姜佑手里。
他笑着做出请的手势,“大臣们都在宫中等您呢,皇上身子不适退下歇息了,还需要您住持大局。”
姜佑握着圣旨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继位诏书上明明是……”
展策打断他的话,“继位诏书上是谁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皇上选择了您,怀王殿下。”
姜佑细想一会儿,大概明白此事是褚玉在其中促成。
他勾唇一笑。
当初只觉得所有人都在争这个位置,他也想随波逐流去争上一争。
现在他不争了,这个位置却落在了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