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可是念书得交钱,爹娘说念书最是没用,等我再大些,他们就喊我去放牛。
林倚欢望着那些小姑娘,若是念书没用,怎么会这么多人去?
她丢下大牛跑回屋里去找她阿娘,晃着她的手臂,跟她说,娘亲,我想去念书。
躺在床上的娘亲面色虚白,喂着怀里的弟弟吃母乳,听见这话的阿爹暴躁如雷,甩了她个耳刮子。
嘴里骂着她们娘两赔钱货,恨她为什么一出生不是个男孩,要是男孩该多好。
如今这个乱世,长大了就能送去参军,指不定能混个一官半职,届时全家都飞黄腾达。
乱世之下,唯有参军才是他们能想到的出路,死了一了百了,若侥幸活下来,都是升官发财的料。
襁褓中的孩子被吓到呛奶,大哭起来,她的阿娘一句话也不敢说,别过头去顺着孩子的气。
林倚欢从地上爬起来,满身的灰尘,她望着自己的阿爹,半晌发不出声。
她拉着大牛跑去书塾偷看过,窗柩有些高,够不着,她就让大牛驮着她,好不容易够着窗柩,瞧见跟她差不多一个年纪的男孩女孩坐在宽敞明亮的屋檐下,手里拿着的书,书香扑鼻,上面的文字跟道理,是她无法理解的。
后来她的娘亲风寒入骨,他爹舍不得花钱医治,死了。
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对她说的,她恨,她说茶花我好恨!
那一年她十岁。
她哭着去庖厨拿出菜刀要杀了她的亲爹为娘亲报仇。
阿爹凶神恶煞地抢夺过她手里的菜刀,本要砍掉她的一只手,却因大牛带人闯进来刀落歪了。
她带着阿娘的骨灰再次来到那间书塾下,这次站在里面光风亮节的先生终于走出来,摸着她的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姓林,跟娘亲姓,没有名字。
先生又问她,那你娘亲呢?
她举起了手中坛子。
先生真温柔啊,重新为她取了名字,说你就叫倚欢吧。
林倚欢,林倚欢,比茶花还好听。
后来她常坐在书塾的窗户下,听着里面念书,饿了就去街头讨要点饭吃,那位先生瞧见她在窗户外,会叮嘱窗户旁的同学将窗户推开些,还用纸笔写着几大字,教着他的学生,教着她。
她的家再也没回去过,跟她的爹断了关系。
后来大牛也常常来着寻她,她欢喜得跟大牛说,我会写我的名字了。
大牛不习惯喊她的新名字,改口茶花喊她花花,让她听着像是在喊村头的大黄狗。
她十五岁那年,云水城守将云牧身受重伤,对面敌人来势汹汹,说着听不懂的话,大肆进攻云水城,云水军连夜组织城内百姓撤退。
后来她听说她爹死在了战乱中,弟弟下落不明。
那间书塾的先生,为了保护学生,死在了敌人的长枪短剑之下。
她第二次为人流出眼泪来。
她跟着大部队撤离,在半路上,云水城又下起了雨,今日是大雪。
云水城不会下雪,一到冬季很是干燥,只会下雨,冷得刺骨。
后来云牧脱离了危险,活了下来,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云牧。
告诉他,我要参军。
一个十五岁瘦削皮包骨头的女娃娃,声音却意外嘹亮坚定。
听到这里褚玉开始理解为何护国公说她脾气倔,还喜欢跟文化人打交道。
参天绿树之上,那反复如一的时辰变幻,哪能顾得上地面百姓水深火热。
世间万物,个个都在挣扎生存。
林倚欢笑着将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杵在身后,伸着腿,望着苍穹晶莹剔透的春叶。
“褚姑娘,你是盛京城的大小姐,你见识比我多,也比我聪明,我从见到你第一眼就在想,这姑娘真好看,又知书达理,给我的感觉很像当初对我好的先生。”
“林营头,那你如今可有识字念书?”
“我参军入伍之后,并没有多少时间,至今也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并不识字。”
她声音很轻,有些怅然,但提及盛京城,她神色又向往,“世人都说盛京好,我也想去盛京城看看”
褚玉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到她手里,“此物为证,我处理完身边的事,我就找人把你接到盛京城去,我教念书识字可行?”
林倚欢丝毫不含糊,接过那枚玉佩如获至宝似的小心翼翼收在怀里,“那就说好了,你可不能骗人。”
褚玉点头,眼神认真,“绝不骗人。”
赵临川此时上前来,目光率先落在褚玉的腰间,见她配饰少了一样,又望了望神采飞扬的林倚欢,想都不用想这两人定又是悄咪咪说了什么。
“竹筏做好了。”
他摸了摸鼻子。
林倚欢起身拍手,叫醒那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