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德十八年,八月十二日。
正值初秋,今日又已经是暮色沉沉,秋日的雨下得让人心头阴沉沉地一片。
分明快至中秋佳节,今年的皇宫却格外寂静。
昭太子薨逝不过半载,陛下平日里面上少有喜色,皇后更是深居简出,宫中欢喜雀跃之音稀罕至极。
加上这天气的阴翳晦暗,雨也下不透彻,雨丝像粘稠的丝线,将未消的暑气拖拽住。
谢云昭左手提着裙裾,右手打着伞跨过一道宫门,望着眼前曲折的宫道,她脸上露出莫可奈何的神情。
从陛下的乾安殿出去,从这条道走,会路过皇后的懿安宫,太子未出宫立府前住的晨兴宫。
昭太子幼时在宫里居住时,晨兴宫最是热闹明亮。昭太子迁居东宫后,晨兴宫闲置下来,昭太子偶尔居住,殿前宫道时常有人修葺。
晨兴宫的门前用的是极好的祥云飞鹤纹方砖,路面平坦但砖面有凹凸感,即使是雨天也不会滑倒——昭太子向来圣眷浓重、殊恩厚渥。
千万思绪划过心头,谢云昭心情有些复杂。
她迈上那条路,踏上与前面路程颇有些不同的地砖,行走起来无比踏实。
这晨兴宫的地砖就是不一样啊……
正当她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踏到一块有些松动的地砖,地砖缝隙滋出水渍,就这样溅在鞋面上,好在鞋面做了防水工艺,雨水顺着鞋面滑下去,留下点点污渍。
啧,夸不得。
谢云昭拎着裙裾低头看了一眼,心里又生出了些哀怨惆怅。
从皇帝宫里谈话出来,他被大臣们叫着商谈政事,也不想着给自己安排个宫人打伞。
要是皇后殿下让她在这个天气回去,可不得请着她坐一回轿辇?虽然她也是会拒绝,但是现在这一个人孤零零走在路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要不是身边白雀、青鸢都同府上忙着置办中秋用的东西,她又是与陛下议事,一般婢女跟着不合适,怎么会一个人撑着伞?
她举了举手中有些份量的伞,将袖子又整理了一番,裙裾的边缘已经湿了,又真心厌烦这样拖泥带水的天气。
到了晨兴宫正门口,她抬眼往里瞧了瞧。
今日是沐休日,学子放了假,皇子公主们也都在宫内,想必萧翊和也不例外。
不过一些时日没有来这个地方,宫内的氛围就已经阴森凄凉许多。
地上的枯枝落叶,大概是今日刚落,只寥寥几叶,将这宫内衬得几分阴翳。
还未到傍晚时分,宫殿内、回廊处的宫灯还未点亮,在这晦涩的天气下显得更加灰暗。
她突然来了些兴趣,迈入宫殿内,殿内值守的侍卫向她侧目,台阶之上方才不见现在又突然冒出来的掌事公公康泽连忙下了台阶上前问礼。
“安和郡主安,郡主是来寻太子殿下的?”
谢云昭虽然聪慧毓秀,时常与陛下皇后议事,但是她在他人眼里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
她能找太子,也许在康泽看来,就是找玩伴一起玩耍。
谢云昭点头含糊糊弄过去,她总不能说自己只是路过,恰逢遇见晨兴宫地砖久未修缮,想进来看看这新的小太子有没有受到亏待吧。
“殿下人呢?”她抬头问,打量着眼前这个掌事的人。
她还记得他,名叫康泽,大概也有十几岁了,本来只是个陪伴在萧翊和身边的普通宫人,现在萧翊和荣升太子,他也水涨船高。
康泽也有眼力见,早就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伞,替她撑过一段路,到了屋檐下又将伞收起将水轻轻抖落,听见她的话又赶紧回答。
“殿下在宫殿内写字读书,郡主里面请。”
没有通报的人传递消息,迎接的康泽怎么就让自己进去了?
谢云昭一脸疑惑迷茫,她不过是临时起意,萧翊和也不知道她要过来,怎么康泽不经通报就让她进去。
她这么想着,也索性问了:“为何你不前去通报,殿下又不曾知晓我的来访。”
康泽连忙低头,十几岁的少年面上带着些歉意,声音有些尖细:“殿下说过,有人来访就请他进来。”
话语间还有些犹豫,似是知道有些不妥。
谢云昭也是无语,一国太子的宫殿怎么能如此随意?昭太子在时可没有这种说法,谁想拜访,那必定是经过通报的。
不然要是太子正在殿内更衣或是商议密事可怎么办?虽然萧翊和还小,但是礼仪规矩正是从一开始就要有的。
“太子身份尊贵,与外人见面不能随便……你前去通报,就说安和郡主来了。”
康泽点头,在这小小年纪的郡主严肃威压面前,他还真是有些不敢面对,于是将手中收好的伞放好,转身进殿通报去了。
须臾,他又出来,作了手势:“郡主,殿下有请。”
谢云昭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