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依然灯火通明的阖宫。艾什勒弗和苏兰基站在远处,看着双手背后反复来回踱步,不知其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唉。”艾什勒弗眼望着国王,嘴上却小声向部下发问。
“大概在犹豫吧。”苏兰基微微偏过头,同样小声地回答:“我猜他心里此刻一定很矛盾到底是开战呢,还是和谈呢。”“和谈,你觉得可能吗。羌妩王和精绝王狼狈为奸,分明是在挑衅我楼兰。”
艾什勒弗捏着下巴说:“但如果开战的话那羌妩骑兵的削骨刀法,我楼兰将士未必抵挡得了啊。”
“指挥使,并非卑职说你不是。”苏兰基终于道出了肺腑之言:“你在嫡公主面前说得太直白......把她那根嗜血的好战的筋给挑起来了,这后果,真不敢想象。你也许会变成后世口中的千古罪人也不一定。”
“我怎么知道她!”艾什勒弗悻悻然地回一句,停顿许久:“她若亲自带兵攻打羌妩,胜算有多大?”
“当初黑佛的人头都被她拿下了啊。”
“傻子,分明是两码事能一样?杀黑佛算为民除害,这攻城.......”两人嘀嘀咕咕耳语许久最后还是艾什勒弗主动走到楼兰王旁边,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国王,你在想什么呢。”
“羌妩怎么突然和我楼兰翻脸了呢。”陀阇迦思来想去,终是百思不得其解。
“国王。你还沉浸在过去的美梦当中?”艾什勒弗提醒他认清现实:“这些年,楼兰风调雨顺,丰衣足食,国力逐渐壮大,羌妩王早就眼红了。”
眼红,眼红……陀阇迦思考许久,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连夜派人把那几个遇袭的粟特人召传进宫问话:“你们给本王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羌妩以前一直和楼兰交好为何突然就翻脸。”
艾什勒弗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这些眼看着楼兰国力不断壮大,人口变多,羌妩王开始心生顾忌。汉太始元年六月初,当楼兰的粟特商队再次浩浩荡荡踏上去往羌妩国的路途时一场安逸之中隐藏的危机正在酝酿……
半月的旅途,车马劳顿,一行人终于抵达羌妩国关口。按照惯例羌妩官员会检查通行证与货物后放行。可那日很奇怪——几个身份不明的壮汉直接挡在羌妩城门口,互相窃窃私语着什么,不时对着楼兰商队指指点点。突然其中一个壮汉前来,气势汹汹挥着长刀对着马车上的物品挥舞。楼兰商队见势不妙,立即上前阻拦,事态迅速恶化,双方开始恶劣厮骂,而几个壮汉似乎更加理直气壮了。
殊不知。羌妩王塞犍陀认为对楼兰是借助自己势力而变得壮大,心想原本落后于羌妩的楼兰如今后来居上,他们会不会野心膨胀反过来咬一口羌妩?毕竟人心难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再加上近来楼兰和精绝交恶,作为羌妩姻亲的精绝王频频派来信使挑唆……真快萌生遏制、打压楼兰的邪恶念头的塞犍陀很快被拉了过去,暗地里派了几名精兵佯装成寻常人守在关境的城门口,让他们静候带着数以百计昂贵物品兴冲冲前来楼兰商队。就在楼兰商队即将入城时,故意胡搅蛮缠的刁难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取了对方的性命,让他们此后不敢轻易而行。
冲突愈演愈烈。羌妩人不明所以地造乱令楼兰人无法抑制胸中的怒火。恶劣的口角争执造势下,商队首领突然顺势蹲下迅猛拾起一块粗糙的石头,往距离最近的壮汉头上砸。很显然,此举就牢牢地中了羌妩人圈套。那些羌妩精兵伪装成寻常人的壮汉仿佛提前做好准备般不给楼兰人任何反应的机会,提起刀就砍杀。
商队自然非军队,人群立马成了一盘散沙毫无招架之力。除了幸运逃走的数十人,其余均被屠杀于羌妩城门下。
“大胆!塞犍陀!”得知事情真相,楼兰王陀阇迦大为震怒,但看在与羌妩国多年的交情上,还是暂且忍耐,连夜发出照会命令羌妩王限期交出凶手便不发动战事。然而羌妩王吃软不吃硬同时自负于本国的战斗力,认为羌妩一方并无过错,直白了当拒绝楼兰王的要求。与此同时,三十几个遇害粟特人家眷进宫求见天香长公主。他们泣血上书,因于拜火教认为人死之后灵魂迅速和□□分离,邪灵一个半时辰内进入遗体,尸体从此变得非常肮脏,所以禁止教徒实行火葬和土葬。必须送入寂静塔来放置,让秃鹰啄食尸体,灵魂才可以上天堂。但他们可怜的家人在羌妩遇害,血肉被活活削光成白骨,这种死法严重违背教义,是为教徒所不能容忍!请求监国公主为死难者复仇,夺回尸骨,超度流荡在外的亡灵。
实际上,从小对粟特人怀有特殊情感的黎帕那自听到噩耗瞬间就萌生出灭掉羌妩,亲自斩首羌妩王的狂妄之念,以洗刷耻辱。在她眼力,但凡辱没粟特人,辱没拜火教的人都应该被千刀万剐,不,即便是千刀万剐也难以瓦解她的心头之恨……可偏偏父王否决她亲自带兵出征羌妩的请求,这老头子到底是软弱,心里害怕呢,还是依然在做梦,想和羌妩和解?
黎帕那按耐住心头汹汹燃烧的怒火,打算第二次请战,恰恰遇到羌妩王拒绝交出凶手惹得楼兰王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