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南从来没有遇到过脸皮这样厚的男生。他就像块牛皮糖,黏上了,就甩不掉了。
男人们的桌上大多搁杯小酒,酒桌上各种声音都有,吹嘘声,招呼声,划拳声,一浪高过一浪。
服务员腾不出手,迟迟没上菜单,禾南硬着头皮和他面对面坐着,气氛完全格格不入。
独处的时候就像给禾南上了把锁,把她禁锢了,一动不动。
她眼神根本就不敢看对面的宋奕成,只是漫无目的的划拉几下手机,又开始打量起店内的环境。
梧桐巷子里的店大多都没有安装空调,只几把大落地风扇对着有客人的地方,呼啦呼啦来回转着,
补习班虽然狭窄,但也是安了空调的。这会儿,离开冷气,又在毒辣辣的日头下走了段路,禾南开始冒汗。
她将防晒衫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又无所事事起来。
好在,店老板见实在腾不开人手,也穿着围裙,披甲上阵。
那老板瘦高,戴着副镜片挺厚的眼镜,五官普普通通,属于丢人堆里就泯然其中的类型。气质却有几分国人偏爱的儒雅,一点看不出是个开小饭馆的老板。
“这是菜单,看看都想吃点儿什么?”
对面的宋奕成懒懒靠在椅背上,垂着眼在看手机,偶尔单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字。
闻言,他眼也不抬,依旧在打着字,手机还嗡嗡震动几下,看样子似乎是在回微信。他下巴朝禾南抬了抬:“你点。”
禾南接过菜单,随意翻看了几页,菜式都挺家常的。出于礼貌,她还是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宋奕成依旧在回消息,这会儿变双手了:“随便。”
“——爱吃吃,不吃滚!”外头阳光火辣,店里更是热得像个蒸笼一样,那灶台像是要把人烤化了。店老板直接化身暴躁老哥,冷冷觑了宋奕成一眼。
怼的好,怼的妙,怼的呱呱叫!
禾南偷偷闷笑了几声。
宋奕成讪讪地放下手机,手机搁桌面上又接连震动了好几下,他没再理。反倒后背离开椅子,人也有了个正形,说:“我的意思是,我不挑食,啥都吃。”
话刚说完,店门口又传来阵喧哗,呼啦呼啦来了一群人。那群男生高高大大,人堵在门口,店里的光线似乎都暗了一些。
领头最高的那个,目光在人满为患的店里梭巡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某个角落,大步流星朝那桌走去。
禾南感觉那喧哗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从菜单中抬眼,看过去。
李星河一把勾住宋奕成的脖子,还和他挤身下的那把椅子,看禾南也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宋草,难怪不让我们兄弟伙来,感情有了小姐姐就忘了兄弟啊!”
宋奕成扒拉开李星河那只手,也不知道是在替禾南还是他自己解释,谑道:“谁想和你们这群,跟饿了百八十年的饿死鬼抢饭啊。”
李星河一副被渣男辜负的表情,双手捂上心口像中箭一样,接连后退几步:“有人呐,别看现在人模人样,以前不还是跟我们一样的泥腿子。”
宋奕成搡搡鼻子,没法儿反驳。
田径训练都是在一次次把人榨干到极限,然后实现零点零几秒的突破。这训练狠起来,吃饭个个都狼吞虎咽,宋奕成那会儿自然也不谈上什么优雅风度了。
特别是大夏天,那炙烤的太阳把皮肤晒成古铜色,田径生本来就瘦高,大家都是个泥猴样。
但宋奕成天生冷白,怎么晒也晒不黑。刚入队那会儿,还有两个私下说他娘们西西的。
至于后来,大家都被这位田径队队长治的服服帖帖的。
因为宋奕成基础是真好,训练起来也发狠,每次比赛成绩都漂亮的不像话。每次大赛从来没有出错过,给人种特别能扛事的感觉。
尽管这帮兄弟伙人已经站这儿了,但宋奕成还是问了禾南一句:“介意搭个伙吗?”
禾南放下菜单,摇摇头。
李星河看了眼这勉强能容纳下这一大群人的圆桌,说:“椅子好像不够?”
跟在最后不打眼的段念指着门口:“那有几把,我们拉过来拼一下,应该够了。”
哐啷啷一阵椅子响动声。
原本仅两人的冷清角落,此刻也和店内其它饭桌一样,热热闹闹。
宋奕成站起来,让他们放椅子。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宋奕成莫名其妙从禾南对面,变成坐在她身旁。
梧桐巷子里阳光绵长的贴着地面。
座位很挤,少年的体温也高,偶尔交错的肩膀,将他发烫的体温传递给禾南。他身上的牛奶味沐浴露香味也挥发开来,甜腻的扑了禾南一脸。
混杂着少年人独有的薄薄汗味。
面前的菜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顺走,李星河和傅一辛头碰头,勾肩搭背,声音高昂地报着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