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少有人向禾南问题。
她以前成绩普普通通,是个木头美人。就算有男生搭讪用这一招,她十有八九都会讲错,除非是超级小白的智障题。
当成绩稍稍提上来时,就补位进了火箭班。在那儿,她相当于吊车尾。
现在好不容易游到了中上游,但排在她前面的还有十个人,而十九班统共也就二十来个学生。
窗户下是各年级放学的走读生,望过去黑压压一片的脑袋,声音嘈杂。
宋奕成靠着椅子,垂着眼皮,一边将那本物理练习册重新塞回桌肚,一边悠悠地解释道:“我以前在平行班,你们班把整个高中知识都学完了,两个班进度不一样。我暑假就狂补知识点,但看得很吃力。”
他皮肤冷白,衬得眼眶下的那一片乌青更加深重。
禾南想起打从转到十九班的第二天起,他就性情大变,总是沉默寡言地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没啥存在感的表现。
感情,是学废了?
作为上一个转进火箭班,卷生卷死,并成功上岸的前辈,禾南深表理解,她委婉地善意提醒道:“熬夜熬多了,不仅伤肾,还降智。”
宋奕成:“……”
彼此沉默一瞬。
他淡淡地撇过头,干咳一声,表情中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解释道:“咳,作息一时没调过来。”
但禾南内心还是想尽量不要和他有那么多交集,她又惯不是扭扭捏捏,左右逢源的性格,于是干脆直白地问:“你为什么不请教别人?”
宋奕成没出声,扣着背包带的手指提了下书包,下巴懒散地朝禾南一抬,示意她看看周围。
禾南顺着他的动作视线瞥扫一圈,然后发现个问题。
她选座一直选的是最靠窗边的那一列,因为她喜欢看着窗户外那颗梧桐树发呆。盘根错节,枝繁叶茂,一阵风吹过时,树叶哗啦啦作响。
然而她个子还矮,却偏偏喜欢坐最后一排。以前,她这个位置就是这列的最后一个,现在,变成了宋奕成。
所以,离宋奕成最近的座位只有两个。
一个是沈嘉嘉,另一个就是她。
“……”
禾南认命的放弃抵抗,点点头:“好吧。”
她青葱的指节勾开书包的拉链,里面统共装了三本书。她拿出最大的那本五三,将宋奕成的试卷小心翼翼的夹在内页,然后一起装入书包内。
动作间隙,她抽空看了眼宋奕成,说:“还有什么其他我能帮得上忙的吗?”停顿片刻,她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刚刚你那个要求,就算你不提,我也不会拒绝来自一个‘同班同学’问题的请求,你的忙我好像还得不够诚意……”
她越说音量越低,逻辑乱糟糟的。
这时,后门的门框旁冒出一排脑袋。李星河喊道:“宋草,你今天咋磨磨蹭蹭的?刚兄弟们等在楼下,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宋奕成朝门口瞥了眼,那门框仿佛一根葫芦藤,整整齐齐挂着七个短茬脑袋。他嘴角抽了抽,单手撑在桌面上站起来,另只手将椅子推进去,肩上跨着包向后门蹦跶去。
高高大大的背影清瘦,却并不单薄,留下一句:“你要是有空,就明天帮我带份早餐。要是没空,就算了。”
说完,并不理会她有没有答应,人已经消失在长廊外了。
禾南:“……”
所以,她应该是有空还是没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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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夜色浓稠。同安市又下起了一场雨,闷热的空气一下转凉。
禾南撑开还在淌水的雨伞,将它留到阳台上。她单手撑在鞋柜上,半弯着腰换鞋,对亮着灯的客厅喊道:“我回来了。”
客厅内,五十四寸电视里在播放着家庭狗血肥皂剧。
兰芝迷瞪着眼从酒醉中醒来,真丝睡裙边缘垂落到地毯上,晕开一圈淡红色的的酒渍,旁边摔着一只红酒杯,杯壁还附着一绺红酒。她眯着眼皮盯着禾南看了好一会儿,才从混沌的记忆中辨认出她的女儿,她低低应了一声,嗓子哑的厉害。
禾南皱起眉头,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她握着温热的玻璃杯壁递给兰芝。一靠近,刺激的酒气直直往鼻子里钻,她冷冷地问:“我爸是回同安了没回家住,还是你又听别人说了什么,给我爸打电话,结果他一通不接,借酒消愁?”
兰芝轻嗤一声,浑浊的目光盯着禾南湿哒哒贴在腿上地裤脚:“前一个,身上怎么湿了?”
两句话间没有丝毫衔接,但禾南听懂了:“雨大,从教学楼走出来,学校里有段路面积水了。”
兰芝接过热水抿了几口,迷蒙的视线盯着黑漆漆的窗外,喃喃说:“原来外面下雨了啊。你爸从这扇门走出去的时候还没下,我一个人喝着喝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
夜色静谧,雨滴急促的敲打在玻璃窗上,鼓点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