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所有人想象中更晚,第二场剧本围读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九点多。
刘飞与孔山在众人前方讲得激情四射、慷慨激昂,接连两场下来清晰可闻他们的嗓子都喑哑不少,却仍只专注剧本,丝毫不知疲惫是何物,始终保持充沛精力。
除他们的讲述外,在场其他人也都被带动起情绪,认真投入讨论,多次提出自身想法,无一人开小差。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沉浸其中的讨论会。
至此,剧本围读仍未完全结束,明日一早他们还会继续进行下去。
当刘飞说到结束后,不少人起身伸了个懒腰,扭动着早已酸涩的脖颈与肩膀,还有人连续打了几个哈欠,眼泪被硬生生挤出。
姜楠还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对周遭动静充耳不闻。
临走时,方澜轻拍她肩与她道别:“姜姐,你就别研究啦,不早了,回去再弄呗,我们明天见啊。”
姜楠停下动笔抬头看她,应道:“诶,好啊明天见。”
方澜离开后她又继续埋下头去,宽阔一间排练室很快由嘈杂声窸窸窣窣转为彻底安静下来,四周悄无声息,只隐约能听见姜楠手中那支笔在纸上摩擦出的细微沙沙声。
字越写越兴奋畅快,她也因此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几次三番投向自己的视线。
最后一字记完,她也终于长舒一口气,将东西全数放入包内。
起身准备活动一番筋骨时,她动作却蓦地顿住,看向不远处那道仍低头坐着的身影。
空荡的排练室内,此刻仅余她与那个人。
将包暂放小板凳上,她又一次朝那人走去,在走到对方身旁时轻唤一声,“秦老师?”
她并未特意去看秦嘉遇在纸上写了什么,视线无意拂过纸张时,却也注意到他本子上密密麻麻几乎写满。
而在听到自己呼唤后,他的动作也微微停了一下。
下一秒,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
室内仍旧明亮的光线下,她看见秦嘉遇脸上转瞬即逝的倦意。
但对方收敛得太快,当姜楠想要细瞧时,已再不见那方平静的湖面上有任何波澜。
“还没弄好吗,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处理?”姜楠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不知对方到底是哪里弄不明白,不过肯定也与伴奏有关,自己多半帮不上什么忙。
“没事,已经弄好了。”见姜楠似乎要走,秦嘉遇也开始收拾纸笔。
有前车之鉴在,他并不放心对方一人走夜路。
“今晚住这里吗?”姜楠又问。
秦嘉遇应声:“对,订了附近的明日酒店,过去很近。”
“那一起走吧,说不定我们顺路。”姜楠并不清楚他说的明日酒店在哪条路上,而她订的是这附近另一家坚果酒店,看网上评价不错,在什么西川路上。
两个人各自拿上行李,乘电梯下了楼。
这个时间点,正逢晚场话剧演出后半场接近尾声时,所有观众都坐在剧场里认真观看演出,之后也不会再有观众进场,大堂里倒是十分冷清。
姜楠与秦嘉遇拖着行李箱走出剧场,西城的春夜远比她所想更凉,瑟瑟寒意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有带外套吗?”
仅是极其短暂的一个小动作,却仍被身旁人敏锐察觉,姜楠满不在乎地正要继续迈步,忽听耳畔传来关心询问。
她穿了件单薄的浅紫色卫衣,白日里温度不低,她穿着适宜,人多热闹的排练室中则更体会不到冷,但在这温度骤降的寒夜里难免还是有些遭不住了。
“有,我现在拿。”她点点头,拉开行李箱一个小口,从侧边抽出一件外套,快速穿上。
她拉上外套拉链,一直拉到最顶端,顺势又戴上卫衣帽子,几乎将自己上半身完全裹紧,那股寒意顷刻间被驱散不少。
秦嘉遇站在她身侧默默看她做完这一切,略微绷着的脸已在不知何时舒展开,一抹笑意不自知地在他脸上浮现。
姜楠视线扫过来时,他又下意识装作平静,不露破绽。
所幸,他二人将要住进的酒店都需往剧场左侧走,不至于在剧场门口便直接分开。
两个人对路都不熟,分别在手机上开启导航,姜楠将手机凑过去问秦嘉遇方向。
两部手机碰在一起,她看清了对方屏幕里的路线,与她几乎一致的线条,不过比她走出更远。
路不太平整,他们的行李箱在水泥地上滚动时发出磕磕绊绊的颠簸声,倒给这一路的安静添了活力。
跟着导航走出约莫一公里后,两个人在坚果酒店门口道别。
姜楠眼中倒映着自酒店内倾洒而出的淡淡光点,站于门口深望一眼秦嘉遇逐渐远去的背影。
忽明忽灭的光影衬得他背影越发寂寥,像一张薄薄的纸片,几乎就要融入夜色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