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这样在沈令淑的眼睛里过了起来,最近盛京里下了一场杨花似的大雪,压了一地的哀愁。
她姨母再也没有召见过她,只时不时赐东西下来,数量比往年多得多,来人只道皇后殿下说了,这是她给淑小姐的嫁妆。
沈令淑望着那些金玉绫罗,没来由得心惊。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边境的战事终于有了缓和的气象,听说祁王当初失踪不过是掩人耳目,他察觉到军队里出了叛徒,做了个幌子将之一网打尽。
后来更是全歼了一个小部落的戎狄人,一战成名。
宴安帝重又开始频频召见聂锋,两家都要结成亲家了,再耗着也不像样。
仿佛大家都再次其乐融融起来。
“姑娘,姑娘,”问秋满脸喜意地跑进来,“刚刚门房上接了个帖子,您猜是谁的?”
沈令淑心情不欢畅,近日连身上都是懒懒的,“替我回了吧,除非是姐姐来找我,否则一概不去。”
知夏却将之接了过来,她道:“是谢姑娘,姑娘,。”
沈令淑一顿,她此时下帖子,怕是要回青州去了。
沈令淑忙伸手接过帖子,却见上面写道:山长水远,来日再见。
无时无地,并不是个正经帖子,莫不是她亲自来的?她今日便要走?
沈令淑于是急急穿戴好,拖着鞋子便跑出了门,门外果然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车中人掀起帘子,谢湘佩穿着一身赭红折枝对襟袄裙,外罩一件蜜合色大袖披风,她笑意盈盈,“我早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不枉我等了这大半日。”
“若是我没能懂呢?”
谢湘佩眼角扬起,“莫非盛京的才女没听说过乘兴而行,兴尽而返的典故么?”
沈令淑想着自己匆匆而来的狼狈模样,哼道:“果然青州的才女有林下风气,竟不管旁人的死活。”
她们两个对视一眼,俱大笑起来。
“沈小姐请上马车,容在下不才区区青州的才女为沈小姐斟一杯临别酒。”
待坐定,沈令淑拿过酒尊,看向对方精致的眉眼,“你怎的这时候要走,这样冷,等开春了再走不行么?”
谢湘佩道:“我在盛京已经待的够久了,久到连主人都走了,我一个客人,哪里能在别人府里过年?”
“我家里小妹妹前儿来信,说是我们去岁埋在梅树下的青梅酒被我小叔发现,若是去得迟了,怕是连个底都不剩了。”
沈令淑欲言又止:“你……”
谢湘佩率先仰头一饮而尽,“他对我无意,我早该察觉了。其实我之前不过是着相了而已,我只是不甘心。从小起总有人说我会嫁给这京里的表哥,说他如何如何好。”
“现在想来,就赵竑那个半点都不解风情,脾气硬的像石头的烂性子,哪里就让我挪不开眼了?”
沈令淑大笑,幸好酒杯还在手里握着,否则她必要被呛了。
她玩心大起,“那谢姑娘现下觉得我二哥哥如何呢?”
谢湘佩知她只是调侃,并不觉得冒犯,她故意沉吟道:“沈师兄倒是一片冰心耿耿,”
她眉眼舒展开,“但是不行呀,小女子已经将他心伤透了,怕是将来要做一对怨偶。这些日子我倒是听说你那位萧郎君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当时小小年纪便已经写下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写不来的大作。”
“我家正好以诗书立本,要不我用我那表哥来同你换?”
沈令淑笑得直不起腰:“去去去,我可不愿意,千金万金都不换的。”
谢湘佩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她举起杯子,“沈姑娘,就此别过。”
沈令淑站在自家府门前,看谢家的马车向前行去,只在路上留下两道车辙印子。
她转身往回走,却在门后见到了自己二哥哥。
“她走了?”
沈令淑点点头。
沈嘉言道:“祁王不愿娶她?”
“二哥哥,”沈令淑叹气,“你既知道,那为何方才不出来?如今又来问我,反正等大哥哥行完冠礼,你马上也要返还书院,到时你去问她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