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平衡的位置找到后,是既不杀你,也不干涉你,会给你一定自由,但你必须听他的话?”金絮坐到他对面。
“应该是的。”
“应该?这是你的猜测?”
梁风点头,一脑袋垂下去,后颈都突起来。
“你猜错了呢?”
梁风不说话。
“我不认为皇帝会这么想。平衡或许会有,但对皇帝来讲,兵权不在可控之人手里,他永远无法安心。你说的只是暂时安抚你的手段而已,这样的手段对付你特别好使。”
梁风默默,再次低下头去。
金絮不说话了,梁风小心抬头,对上她的眼睛,被她静静地看着,心里有点安了,辩解道:“我比你了解他。”
金絮眼睛不动,闻言嘴角却一扯,“当然,你当然比我了解昏君。”
梁风双臂趴到桌子上,前前地向她伸着,她的手在桌子下面,够不到。
他努力伸着,牢牢盯着她,金絮默然半晌,才把手也伸了出来。
“我回想我这二十多年,做得最勇敢的事情,就是那年选择留在皇帝身边。”
“那年?”
“好像是我......八岁那年?”
梁风捏住她的手指,凉的,他的脸正热着,梁风把她的手指扒开,把自己的脸贴上去降温。
“当时我是真愿意,真心愿意,从那之后我再没做出仅凭我心而做出的选择。”
他枕着她的手当脸床,快要睡着了。
“救了我难道不是吗?”
“是。”梁风忙道,“也是,就这两件事。”他竖出两根手指。
金絮看着那两根手指,道:“所以你爱死你二哥了。”
“不是不是,没有,你听我说。”梁风着急了,竖起脸,压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抽回去,仿佛这样能让她认真听他的话,她的注意能留在他这里。
“我想再能做出一次选择,做出仅凭我自己愿意,没有人干涉我的选择。”
金絮默默看着他,梁风说完捏捏她的手,还想枕回去。金絮抽动手臂,挡开他,“去床上睡。”
梁风很听话地站起,走到卧室的床上,利索躺下。
“不想睡。睡着你又要去和别人说话。”
金絮想越过他扯被子,梁风忽然举起双手,感叹道:“我现在很有权力,我能感觉到。”
他宣布一般说话,金絮看他一眼,“这是自然。”
梁风缩手回来,“可是我很怕,等我享受过位高权重的感觉,我的本心会变,会变得像皇帝那样,只顾自己利益,不顾他人生死。”
梁风睁圆了眼睛灼灼看她,“这种感觉你能明白吗?”
被子扯盖他身上,金絮坐到床边,道:“我明白。”
她明白。梁风拢着被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里变得极为平静。
“我卸去军务,我就能多陪陪你,你说过你要我多陪陪你的。”
金絮眉头一皱,疑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梁风眨了眨眼,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他忽然瞪大双眼,浑身弹起,弹成坐姿,铺好的被子变皱。
“你忘记了?”
梁风凑近她的眼睛警告道:“你不可以忘记,我当真了。”
金絮没什么反应,他的警告在她这里仿佛无物,反问:“你决定要把兵权给出去了?”
梁风低头不说话。
“与其把兵权给别人,不如给我。”
“给你?”
梁风再次凑近她的双眼,眼前的事物变得重影,离远了看不清楚。
“嗯。”金絮坦坦荡荡由他看着。
他摸摸胸口,摸到腰带上面一点凸起的东西,伸进衣襟里把东西摸出来,朝她一递,“给你。”
金絮接过,仔细看着。兵符是一只咆哮老虎的侧面形状,比掌心小一圈,黑底缠金丝纹,虎尾巴有一块细小的缺口。
她揣进怀里,“谢谢。”
“不用谢。”
“那就睡觉吧。”
好像忘了什么,梁风乖乖躺下,自己扯被子,闭眼睡觉。
金絮再坐一会,见他睡了便起身吹蜡烛离去。
“你没有忘记吧?”梁风出声。
“没有。”
梁风坐起来,“那你还要我陪么?”
“不要。”
梁风趴回去,死。
门咔吱地打开,脚步踏出去,门又咔吱地合上......梁风跳起来大喊:“你不要后悔!”
“不会。”她的声音很冷静,关门动作都不停。
门关了。
房间融入寂静与黑暗,梁风直愣愣踩着床,不想睡。
然而他是真的困了,一躺下倒头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