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府,在东京城曾占据过两处地方。大梁十年,十四岁的孟阁被封南王,依例先行分府出宫,他受赐的府邸坐落在保康门内的汴河东岸。这是第一座南王府。后来,因南王多次立得战功,因此大梁皇帝决定给他建造一座全新的王府,这第二座府邸地址选定在金水门下方一带,与相国寺正好相对。
夜已很深,南王府里剩下的灯光已不多,盟卫的小屋里也燃着灯。在那暗黄色的灯光下,宽大的紫檀木椅子上,石像般端坐着一个人,却赫然正是南王孟阁。
他以手支腮,坐在那里,似是在沉思,又似是在等人。盟卫的心沉了下去。
禁止私自外出。
禁止夜不归宿。
这是他给她立的规矩。
小院里静得连灯光都凝固,星光映在青石板的地上,亮得像镜子。
孟阁忽然抬起头,微微一笑,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盟卫后背冒出冷汗,孟阁已又笑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进来说话。”
盟卫仔细观察他脸上的神情,却不见半点不悦之色,不禁感到十分疑惑。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行礼过后,将自己把老板一家全都给放了的事一一说了,但隐下了自己被那大丫头打耳光的遭遇,以及那白衣人和任五。
孟阁拍拍身旁的位置,淡淡地问道:“为什么突然想着放了他们?”
盟卫挨着椅子的扶手坐下,老实答道:“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十年了,无论多大的恩怨,我想也都应该释怀了,何况那也不全是他们的错。”
她偷偷瞥了一眼孟阁,见他英俊的脸上仍如月下深海般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这才接着道:“其实……他们也都是可怜人,所以我……我想还他们自由。”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在颤抖。
孟阁脸色陡然变了,瞪着她,锐利的目光,像是狼,又像是鹰。盟卫能够感觉到冷汗已浸透她的衣衫。
良久良久,孟阁才叹了口气,道:“你想离开我了,是么?”
盟卫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就是默认。
孟阁握住她的手,用拇指摩挲她的手背,柔声道:“还记得我为什么给你取这名字么?”
盟卫眼底浮出一抹憎恶的神色,但被她很快掩饰,点了点头,道:“共死的主仆。”
孟阁道:“在外人面前,我们的确是主仆关系,可我从未将你当做仆人看待,,也从未让你做过丫鬟的事。”
盟卫突然抬起头来,一字字道:“但你要我去杀人!”
孟阁脸上的笑容已不见,冷声道:“杀手的任务就是杀人,何况那些人都该死。”
盟卫道:“世上没有该死的人。”她目光灼灼,瞪着孟阁。
孟阁霍然站了起来,厉喝道:“为何没有该死的人?我们拿人钱财,□□,那些人若不是挡了别人的路,别人又怎会买他们的命?”
盟卫失声道:“所以你认为太子也是该死之人?”
孟阁冷哼一声,道:“他资质平平,就因为是长子,所以就被封为太子,可是他自己却又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难道他不该死?”
盟卫目中忽然掠过一阵惊恐之意,道:“嫡长子封为储君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孟阁笑道:“规矩是用来打破的,皇位应以有能者居之。他孟翊被立为太子五年,却一次战场也没有上过,他不但无能,而且怕死,根本就不配住在东宫。”
他虽然在笑着,但笑得已很阴冷。
盟卫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叹道:“不是他不敢上战场,是你根本不给他机会。”
自大梁取代前焱后,大梁境内的战争几乎没有消停过,而每次梁王把前敌的情形一说完,南王就能把调哪几支兵,要多少骑兵,多少步兵,先打哪里后打哪里,粮草如何运过去等一一有条不絮地说出来,这让太子如何还能争得下那个帅位?
孟阁瞪着她,道:“你……你竟帮着他说话?”
灯光忽明忽暗,但盟卫却能清晰地看见他眸中充满了受伤的神色。
盟卫垂下眼眸,说道:“我不是帮太子说话,只是主人您这么聪明,难道还没有看出来么,头几年的时候,无论是征战刘黑胖还是讨伐丁世昌,皇上一接到前敌的军报,不出三天定会交由您领军出征,可是这大半年来,赵路平在广州都已经反了四五次了,告急的文书一道接一道地送来京城,但皇上却总不派人统兵前往。”
她抬起头来,美丽的眸子里充满了担忧之色,接着道:“主人,难道您真没有瞧出一点端倪么?”
孟阁皱皱眉道:“你是说父皇在提防我?”
盟卫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主人莫忘了,皇上可是弑了焱帝登上皇位的,前几年国家初立,前朝余脉未尽,天下群雄并起,皇上不得不借您的势力来征讨,而如今,大梁境内的敌对势力已越来越少,可是南王府却仍旧坐拥重兵,您自然成为他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