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盟卫。
这是那天他带她走后为她取的名字……不,不是为她取的,是为他的杀手取的,所以她一点也不喜欢这名字,却不得不接受。
盟卫轻轻叹了口气,把自己疲惫地躺在水里,深秋的月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照进来,照在她那一双丰盈却不见肉,纤美却不见骨的手臂上。她伸手在月光下,做出一个寂寞的、苍凉的手势,如同她这一生。
东京城的南王府里虽然衣食无忧,可是一个人活着只是别人一柄杀人的剑,那人生又有什么意思。有时候,她会想也许当年死了反倒好些。她并不喜欢杀人,每当她的剑锋刺入别人的心脏,鲜血沿着剑锋滴下来的时候,她只觉得痛苦。
但无论多强烈、多深恶的痛苦她都得忍受。
她非完成任务不可。
不完成,她就得死。
对她来说,活着并不是为了享受欢乐和幸福,而是为了忍受痛苦和不幸,但活着也是一种责任,任何人也不能逃避。
可是她实在觉得疲倦了……她突然站起身,随便穿了件衣裳,如白雪一样的颜色,因不思装扮,胡乱在腰上打个结,更衬得她面容清冷秀雅,莫可逼视。
当年那长巷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巷子口的那间包子铺却是破旧不堪。门上的铰链已经锈蚀,大门仿佛是靠蛛丝网系住的,门框的裂缝里长满了杂草,蜥蝎和各种黑虫爬来爬去……一切似乎都证明这屋子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盟卫伸手把大门轻轻一推,一根朽木就无声地掉在她脚边,随即塌下的是一团尘土和白蚂窝。盟卫就这么停在门槛边,等待尘雾散去,接着便在院中看见四个极度衰竭的人,仍穿着十年前的衣服,由于绝望的生活,他们面容枯槁,骨瘦如柴。
老板蹲在一个长满杂草的坟冢前,好奇地审视这个披着一头黑发的白衣女子,白玉般的纤手上系着一条红巾,面容秀美绝俗,透过一片尘雾,他仿佛看见她立在昔日的迷雾中,对着他嫣然而笑,手里拿着一支粉红桃花。
他见了盟卫,咧嘴傻笑,继续吃土。
盟卫一吓。
他……他已经疯了!
盟卫眸子里露出悲伤怜悯的神色,走到老板身旁,脸上却露出微笑,显得很是温柔,轻声道:“老人家,土是不可以吃的。”从怀中拿出一个极为精致的七巧盒,揭开盖子,取出一粒梅子,然后递在老板手中。
那老板嚼了几口,觉不出什么好不好吃,只是瞧着盟卫亲切漂亮,盯着她一直呵呵傻笑。盟卫又取了几粒梅子递给他。
那老板将梅子全部塞入口中,一阵乱嚼。盟卫垂下眼眸,黯然道:“老人家,是我害得你变成这样,真对不起了!……我今晚来是放你们出去的。”从袖中拿出四大锭银子,放在每个人手中,岂知那大丫头却将银子用力扔在地上,两只凹陷浑浊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盟卫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怨恨我,但这却是你自找的,若不是你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你的舌头又怎会被主人割掉?”
她话未说完,那大丫头就跳了起来,一个耳光打过来,她想躲,却已来不及了,直被打得滚倒在地。屋檐后忽地传出一声轻笑。盟卫明锐的目光,闪电般望过去,但屋顶上空空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大丫头张开嘴,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骂些什么,但可以知道一定骂得很难听。
盟卫捂着脸,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好声道:“不管怎么说,总是我害你被囚了这么多年,现在你打了我一巴掌,我们就算是扯平……”话未说完,另外半边脸也挨了一个大耳括子,老板在旁边抚掌大笑。
盟卫脸色变了,沉声道:“你若再动手动脚,我可就要还手了!”
大丫头破罐子破摔哪里怕她,那屋檐后的人笑道:“她只动了手,又没有动脚,你干嘛说她动手动脚呀,哈哈哈哈,瞧你长得像个天仙姐姐,却原来也爱颠倒黑白呢。”
语声清朗活波,听来却叫人刺耳难受得很。
盟卫踏上一步,恨恨道:“你是什么人?躲在屋顶上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就下来!”
屋檐后的人道:“这上面凉快得很,我可不下来。”
盟卫道:“既然你不愿现身,那你最好把嘴闭上,否则休怪我把你的嘴缝成大蜈蚣。”
那人轻笑道:“抱歉得很,我的嘴一向闭不上的,可也不想被人缝成蜈蚣,无论大蜈蚣还是小蜈蚣我都不想。”
这人简直就是个油嘴滑舌的下三流子,盟卫气得指尖颤抖,暗道:“今天不将你这臭小子抓住好好教训一顿,实难解心头之郁。”当下飞身上屋。
她刚掠上屋顶,那人便倏地窜了出去,就像是一根射出去的箭似的,一身雪白的衣服,手中一柄折扇,玉坠青光莹莹。
盟卫瞧他的身法,又吃了一惊,看他年纪,不过三十一二岁,可是功夫却俊俏无比,江湖上何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