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六月初的一天下午。
那天正是周末，冯娅闲着没事，软磨硬泡把一直窝在房间看书的傅一拉去逛超市。
新开的超市在二中附近的商场里。离得不远，冯娅就没开车，两人汲着拖鞋走过去。
两人边走边聊，傅一这几天一直在考虑竞赛的事情。
班主任跟傅一讨论了很久——关于他要不要走竞赛这条路。
傅一数理化都很出色，尤其是数学，他从小就对奥数很感兴趣，奥赛题集都是他自己主动挑选学习。初中有空闲的时候，傅一直接自学了高中数学的大部分知识。
上了高中，数学难度一下子提升很多，学起来比初中费力很多。
但这些对傅一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仍旧跟初中一样游刃有余。
早在文理分科后，班主任就找到傅一，跟他能商量了一下是否要加入校竞赛队。
傅一犹豫了。
班主任其实也在反复考虑，不能提出肯定的建议。
傅一的成绩一直很稳定，数理化极其突出，语文英语虽然一般，但也没有怎么拖后腿，要是就这么按部就班地学下去，顺顺利利参加高考，考上A大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参加竞赛无非就是能提前获得保送的名额。
可他的数学天赋太过突出，若是不参加竞赛，实在有些浪费。竞赛教练不止一次找班主任谈过，想把傅一这个好苗子拉进竞赛队。班主任每次都笑哈哈地搪塞了过去，因为他也不确定，竞赛这条路，对傅一来说，到底有没有风险。
一旦做了决定，高中时间太过宝贵，几乎没有试错的机会。
傅一自己也没有立刻同意，并不是他不喜欢数学，恰恰相反，他很享受沉醉在数学题海中的感觉，做一道题，发现、探索、解密，写出完美无瑕的解题过程，是一种很美妙的体验。
只是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走竞赛这条路。
他是很喜欢数学，做过几年奥数题，可要说参加竞赛，他没有任何经验。
这是怎样的一条路，他并不确定。
傅一并不喜欢这种什么都不确定的感觉，他更希望一切都在计划中。
可生命中的一切，不是都会像他所想的那样按计划进行，比如说竞赛，比如说……
时早。
文理分科后，时早不出意料地选了文科。
她的教室就在楼梯拐角处，时早又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傅一每次上下楼，都能看到她认真上课的背影。
陈戈也跟时早分到了一个班，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傅一没来由地觉得轻松。
他反复思考了很久，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轻松？
直到时早下午开始去看他跟陈戈打球。
傅一仿佛又回到了中考结束后那个闷热的夏季，篮球击地发出的“咚咚”声，运动鞋和橡胶场地摩擦轻微的“咯吱”声，他的喘息声——
可他的耳边清晰可闻地只有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他之所以觉得轻松，是因为陈戈在那个班，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多去时早班里几次。
可是他如果想找时早，直接去就好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傅一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他找不到答案。
那股莫名的情绪，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愈发强烈。
尤其是，当傅一发现，时早对他，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对他，对陈戈，对她新交的朋友都是如此。
朋友……
傅一蓦地刹住了脚步。
冯娅没想到，出来逛一次超市，要买的东西还真不少。
真有点后悔没把车开过来。
不过，能这样跟傅一一起慢慢悠悠地散步，聊聊天，回来路上多拿点东西就拿一点吧——
反正大部分都在傅一手里。
冯娅回过头，想要问问儿子累不累。
一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她惊讶地四处看了看，透过路灯不甚明显的光，看见自己儿子安静地站在几百米后。
冯娅满脸问号地返了回去。
傅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冯娅简直莫名其妙，提高了声音问：“傅一，你干嘛呢？！”
她真应该抽空带傅一去医院检查一下。
傅一不答，下一秒，沉默地转过头看向左边，冯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这里竟然是一堵花墙。
冯娅暗暗舒了口气，心里暗骂了两句小兔崽子，面上却笑嘻嘻地说：“真是的，你看花就看花，给妈妈说一声嘛，吓死我了……哎，这些是什么花啊，闻起来还挺香的……”
冯娅稍稍走近看了两眼，那是一朵朵白色的小花，风车一样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