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只是他没料到,桑塔姥姥和阿青对自己有大恩,自己绝不会恩将仇报!
她艰难地抬起眼皮,道:“爹爹……恕、恕女儿不孝,我……我不会……”
话未说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辽阔草原,只听马蹄嘚嘚。
穹顶之下,草原无边无际,风吹草动,隐隐现出一匹奔跑着的红马。
马上骑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他面容冷峻,额上却落着层冷汗珠,面色苍白,可见隐忍的痛楚。少年后背中了一箭,怀中又搂着个白衣小姑娘,早已是强弩之末。
身后追兵叱咤阵阵,少年却语气平稳,对怀中那小姑娘道:“阿筝,过了这片草原,我们就要到汴京了。”
小姑娘紧绷的脸色一下子舒缓了:“哥哥,等到了汴京,追我们的坏人就抓不到我们了,是不是?”
少年点头,却喉头一滚,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沿着下颌一滴滴渗到马背上。小姑娘慌了神,却只能盯着前方,扬声叫到道:“哥哥,怎么了?”
少年摇摇头:“没事。”
他不敢停下,后面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毒辣地咬着他们不放。□□的枣红马儿似乎也知晓形式凶险,四蹄翻飞着奋力奔跑,带领他们向草原深处前行。
少年重复道:“等到了汴京,到了汴京……”
他腾出左手抚摸着妹妹柔顺的乌发,喃喃道,“……到了汴京,天子脚下王法森严,他们不敢拿你怎样,你就安全了。”
敏感地察觉少年话中的惜别之意,小姑娘马上说:“哥哥,我们要一起去。”
少年强笑道:“好,我们一起去。”
渐渐地,天色黯淡下来,四周变得越来越寂静,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回首看去,层层的追兵已不见了踪影。
前方的草原边界处是一片密林,只要逃进密林,任是鬼也难寻踪影。少年心道:“看来上天也要助我们兄妹二人逃出生天,只是不知道我的身体还能否撑到回京。”
进了树林,天色已晚,枣红马也累了,少年抱着妹妹翻身落马,他简单地扎营生火,安置好妹妹和马。
少年安置好一切,霎时眼冒金星,一个踉跄跌在篝火旁。
天色已黑,小姑娘却看出少年的勉强,她惨白着一张脸,不停地问:“哥哥,你怎么啦?”
吃了一嘴泥沙,少年痛得好半天爬不起来,待勉强直起身,坐在妹妹身边,装作无事道:“瞧哥哥多傻,走在平地上都能摔倒。”
小姑娘嘴抿成一线,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方才少年倒下的那一刹那,她借着火光,早看到哥哥后背的皂罗袍子早已被鲜血染成深色。她脚底涌上一股寒气,五脏六腑都冻成了冰。哥哥伤成那样,也许早就活不下来了。
少年却没看到妹妹表情,探手入怀,掏出两张草纸,自顾自地说着:“看看我把什么偷出来了。”
迎着火光一瞧,那分明是两张奴契。一张写着池宇姓名,一张写着池筝姓名。
火苗摇曳,两张奴契顿时化为飞灰。
这在黑夜中相互依偎的兄妹二人,正是奴契上写明的池宇和池筝。
池家本以贩茶为生,虽为士、农、工、商的最末层,但生意好时,利润也较为可观,生活本来小富即安,直到父亲染上赌瘾,回回都要去那庄上赌钱。
但池家家底倒是扛得起他造,本以为是家道中落,却又恰逢饥荒,田税又逐年攀高,直到缸中实在无米可食,池家才算真破了产。
在一个接天莲叶,莲花娇嫩的夏天,父亲转手把他们卖给了临安有名的青楼,胭脂阁。
因为年纪尚小,两人只能当小厮。客人又对年幼的池筝虎视眈眈。目睹红鸾霞帐中的腌臜丑事,池宇不愿妹妹沦为娼妓,便设法偷了二人奴契,带上她辗转逃亡。
池宇捂住嘴,开始断断续续的干咳起来。中途他被胭脂阁打手一掌击中了胸膛,应当是伤了肺。明晃晃的火光下,池宇嘴角噙着一丝血。
池筝早已绝望,从袖中掏出一把防身的剪子:“不要怕!哥哥,我来保护你。”
池宇摇摇头,眼神滞了一滞,还是狠下心来,抢过剪刀,深一刀浅一刀,黑发一团团掉落,妹妹本来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瞬间变成寸头。
他手掌又在地上抹了层泥,胡乱涂在池筝脸上:“阿筝,我先教你怎么学男子发音说话,以后我们沦落街头,也方便活着。”
池筝脑袋很聪明,不出一刻便已学得惟妙惟肖。乍一看上去,她当真像一个小男孩,再看不出她是个小姑娘了。
池宇捂住胸膛,咳嗽起来:“咳咳……阿筝,从今以后,你可能得自己走下去了。”
池筝哭道:“我不!”
池宇紧紧抱住妹妹,哽咽道:“哥哥很厉害,不怕那些打手,只是你要先走,我们到汴京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