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话并无不妥 。
他自幼喜欢攻心 , 每一步都要尽可能地谋算人心 。 但纵使他在涉及朝堂和家族利益早已能做到全然理智 , 可还是在感情上失了控 。
他知道阿姚骨子里倔强 , 想彻底得到她的心 , 应在她对他依赖最深时主动告知真相 , 而不是等她察觉 。
_ 他也知道 , 若在她得知真相前有了肌肤之亲 , 只会让她误以为他是想借生米煮成熟饭来逼迫她留在他身边 。
更知道阿姚吃软不吃硬 , 不能用强 。
都知道 , 但还是失控了 。
可事已至此 , 只能顺势而为 。
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 想要的人会尽力留在身边 。
晏书珩套上外衫 , 触碰到肩头被咬破的伤口时 , 眼底一雾温柔 。
出了厢房 , 竹草在正屋前侯着 。
晏书珩问 :“ 她出来了么 ?“
竹芗为难道 :“ 未曾 , 娘子说愚一个人静一静不让婢子服侍 。“
晏书珩望向屋内 , 又道 : “ 往后你们不必替我遮掩 。 若她问起 , 只说受我之命行事 , 阿妞通情达理 , 不会迁怒你们 。 但你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人 , 煜必也知道哪些话该说 , 哪些话不该说 。“
他在炭盘前烘暖身子和手 , 这才往浴房的方向去 。
浴房热气蒸腾 。
阿娥泡在水中 , 疲情地靠在桶壁上 ,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泡在浴桶中 , 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 , 却恍若隔世 。
闭上眼 , 往日的记忆涌上 , 那个已沁入骨血的清润声音在耳边说着话 。
那声音时而清冷 , 一如说话少年淡漠疏离的神情 。
「 多谢 , 你的恩情 , 我会偿还 。“
“ 你要我带你走 ?“
「 不是天未亮 , 是你失明了 “
少年的面庞消于黑暗中 , 只剩一个忽清润如玉的声音 。
“ 别怕 , 我回来了 “
但有时 , 清越之中或藏着淡淡讽意 , 或蕴着些微危险 。
“ 怎么在抖 ? 是我吓着你了 7“
「 招惹了我 , 只言片语便想遮掩过去 , 世上有这般便宜的事 ?“
不知何时起 , 那声音里便只剩下偏执和柔情 , 偶尔还有含笑的捉弄 。
“ 我知道 , 夫人又疑心我了 。“
“ 阿娟 , 唤我月臣 。“
“ 既然喜欢 , 就别推开我 。“
他曾经多次提起那位 “ 晗氏长公子 “, 她却以为他是在吃味 。
明明枕边人换人的迹象如此明显 , 她却因为心软内疚 , 因为想自欺欺人 , 一次次地因他的话而卸下防备 , 甚至于 , 她还当他是担心她不詹欢他的本性 , 每汀都要在过去的他和彼时的他之间端水 。
在船上亲昵后的次日 , 他说要让她忘掉过去的他 , 只记得如今的他 。
在宜城时 , 他说移栽海棠时要保留原有的土壤 …...
原来他当真是以树喻人 !
耳边回荡着今夜他提及官场是非时说过的那句偏执的 “ 我不会输 “。
阿姚缓缓眷开眼 。
水雾蒸起 , 她眸中稍显迷离 , 但雾气散去时 , 只余一片清明 。
动了动身子 , 痛意从水下传来 , 阿姚扶着桶沿 , 难耐地喘着气 。
这个混蛋 !
今夜的种种挥之不去 。
这令人羞耻的痛让她更为气恼 。
他不是不喜欢输么 ?
她也不喜欢 。
她如今虽无权无势 , 但好歹身心都是自己的 , 除了死亡 , 谁也夺不走 。
、 她更不是什么贞洁烈女 , 不会因有了夫妻之实便臣服于他 。 过去数月 , 她的确
因为他而得以平安度日 , 不受颤沛流离之苦 , 这点阿姚不会否认 。
但这只能抵消她一半的恨意 。
至于今夜种种 , 全当是她自己没花钱还寻了个清俊的小郎倌 。
不过露水姻缘 , 春风一度罢了 。
阿姚眼中闪过茫然 , 但很快眼前真切的画面让她变得坚定 。
当初若非失明 , 她根本不会借着救命之恩嫁给江回 , 更不会认错了夫君 。 如今她已复明 , 至少不会走投无路 。
,, 与其伤春悲秋 , 沉溺在过往气恼中逞一时之气 , 不如想想如何为往后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