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一样?”
“你追求的是功名利禄,我追求的是淡泊以明志;你爱姬妾成群,我爱一生一双人;你杀人不眨眼,我连握起刀子都胆战心惊……”
既然话说开,生死看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大不了像那个小妾一样……想起那个小妾的死状我不由得又打了寒颤。
“好,你说的我都改掉,我会对你百依百顺的。—明天我教你弹琴吧。”
“哦。”
“在我心里,你和其它女人都不一样。”
“梁卿卿呢?”
“她也不一样。”
我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如此。韦善仁可以一心二用,闹市的燕雀怎么可能明白幽幽深谷的鸿鹄,一个喜欢璀璨的灯火另一个钟情月光如瀑。他还是不懂我,我却过分懂他,只不过有时候猜不透些事儿。
第二日韦善仁和我一起鸡鸣起床,他亲自为我更衣,平儿同往常一样为我打来了洗脸水。
“大小……”
满满一盆水翻了个空,平儿姐哆哆嗦嗦半天挤不出个字。他没看一眼平儿姐,系衣带的手是那样温柔有力,仔细认真的模样让人误以为他是个裁缝。
“还不去给你家夫人打水?”
平儿姐应声才捡起地上的水盆,一脸懵状,那神色像见了鬼。岂止是她,就在刚刚韦善仁牵着我的手走遍府上每个角落,府内下人都觉得毛骨悚然,骇人听闻!
韦善仁遛狗一样的带我转遍府内的亭台楼阁,他问我最喜欢哪,我说是那个叫“荷风四面”的亭子。
“文忠,拿琴来。”
他的手玉骨冰肌,我的手粗糙如沙石,真心觉得他大可不必如此。我长年住在塞外,又爱骑马,一双手把缰绳都磨得光滑而平整,虽然来长安后“养尊处优”了点日子,可和韦善仁比,我简直就是庄稼人。
转弦拨弄三两声,声声戚戚入我心。他教的一般般,我学的极其认真。
“阳阳,你太有天赋了!”
“谢谢夸奖,是你教的好。”
“你?不还该是阿仁吗?”
阿仁是梁卿卿喜欢叫的,我也这样叫过一次,可再也不想再叫。一日复一日,韦善仁上午在亭子里教我练琴,下午去和她的卿卿佳人约会,顺便夜不归宿。春去夏离,转瞬秋天已到,池塘里的荷叶已经悉凋谢,擎雨盖横七竖八的倒在水里,看了叫人怎么不伤悲呢。
“中秋节梁卿卿就要进府,不过你放心,她不住这里,住那边……”
韦善仁所说的那边正是真正的韦侯府,当年为不让我进他们家门而特地盖了这座新侯府,还美其名曰金屋藏娇。只要上街走一走,往茶馆里坐一坐,我就可以知道真相:韦老侯爷不想让新娘子进门。我不可以进,梁卿卿却可以,她才是韦侯府想要的新娘子。
大雁往南飞,我这只孤雁想北归,真想极了大漠塞外都护府的袅袅炊烟,还有府内那棵同我一起长大的菩提树,曾经站在菩提树下的那个寒空哥哥此时究竟在哪里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我思之愈狂。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他,整天弹琴给谁听呢?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我在长安街里徘徊,就是为着遇见他,可是哪里都没有他。
我甚至时常对着鸿雁祈祷,希望它能找到他,让他回到我身边,出现在我的眼前。当流转的目光终归呆滞不知向何处时,我才踉跄踱步回府,关上门,蒙着被子,痛哭流涕。
好几次平儿姐采儿姐偷偷为我出城去过法寒寺,每每一无所获,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
才明白,他不在,我魂兮何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