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开学了,许如讳见识到了自己从未体验过的大学生活。岑芳曾对她说:
“上了大学就轻松了。”
可惜并没有。她的课排得满满的,从早上八点上到晚上九点半。早八使人痛苦,而下午一点的思政课最困也最令人讨厌,还有每周三固定的晚自习。谁能想到,上了大学还要早读和晚自习呢?许如讳最讨厌背诵,但为了课程中大大小小的随堂测验以及选修课的学分,她只能认命去背。语言、文学,原本听起来很美好的词语,然而一旦具体化,一旦真正了解它,美化的滤镜只会坍塌,一如她所选的专业。
许如讳喜欢文学课,因为能看各种各样的书。然而文学理论也让她头疼,叙事学、比较文学、结构主义、文体类型学,再来一个西方美学,像是在做语文阅读理解,但又不像。阅读理解有时候可以胡说八道,但文学分析不是。为了一个论点,必须要事先进行大量的调查与研究,老实说,她看论文看得头疼。她摇动笔杆冥思苦想,其实是更希望自己可以写点东西出来,像小说、戏剧这种没那么理论化的创作。但,她的专业可不是为了培养作家的,上课的第一天,她的老师就这么告诫了班里所有的学生。
三年的时间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一转眼,杜晓雅都已经考完高考了。杜耀明曾问过杜晓雅喜欢什么,要不要试着学做生意。杜泽铭似乎对妹妹的选择也很感兴趣,甚至放下了手里的计划书专注听着。
杜晓雅很诚实地摇头:
“我要学历史。”
后边她还说了不少,但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听。空中像是传来了一个人轻微的叹息声,若有若无,几不可闻,随意的一缕风就能将其卷走。许如讳则抓着杜晓雅不放,她对着小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关于大学的事情。
“不过,小雅你怎么不去国外上学?”
“我对祖国的历史比较感兴趣,国外的话,应该都是什么美国史、欧洲史、全球史吧。”
“是么?原来如此。”
她真的对历史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于是迅速地略过这个话题。
“晚上妈的视频电话,你还要来吗?”
杜泽铭见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翻了一页纸后冷不丁地开口。客厅一下子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胆寒的死寂。许如讳观察着杜晓雅的情绪,担忧地摸了摸她的手。
“我不要。”
“你怎么了?以前不是很盼着妈她打来么?”
杜泽铭转动身体面向她,而眉头为了宣示主人的不满,凸得像几座重叠的小山。
“算起来,你也已经有三年没跟妈说过话了吧。在我在场的时候。”
杜晓雅被问得不耐烦,双手攥成两个拳头,大拇指与食指则互相揉搓着。
“哥你又不在,你怎么知道我没跟她说过话。更何况,那么多人一块儿,有什么话也不方便说。”
杜泽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刚想多问几句,杜晓雅已经拉着许如讳上楼了。
因为长大了,男女有别,两个人不好说话?
他烦恼地揉着太阳穴,怎么觉得,小雅跟他越来越不亲了。还是说,他们家已经被彻底瓦解了。
杜泽铭看向许如讳的房门,眼底一片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