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甚者,还会时不时有砸场子的找上门来。
而这一切,在绾云扬名蔚州后,却是一切都变了。
龟公想起当初,绾云不到八岁,便被自家的叔婶给卖了,为了多得些银子,将好好的男孩子送来了南风馆。
他当初瞧着这孩子确是样貌不俗,小小年纪眉眼间竟有几分媚意,便收了。
却不想,这些年下来,男孩子的五官张开,眉眼竟是愈发的艳丽,皮肤白得几乎要发光,美得惊心。
原本他也没想太多,只当是寻常接客,待绾云年满十五便卖掉初夜,第一次多挣些。
可谁知,就是在那一晚,楼阁上一身红衣的绾云被恰巧经过此处,刚在轻歌馆喝得醉醺醺的蔚州州牧家的小公子蒋安一眼看中。
竟是将个一心只爱美人美酒的州牧家小公子硬生生给掰弯了。
蔚州之地,虽地处燕北,上亦有布察史司监管。
可蔚州地处燕北中部,既不似那幽州地处边陲,常有狄族叩关,由汾阳王世子坐镇,亦不似朔州常有洪涝,有布察史郑传卢时常到访。
蔚州,可谓是州牧的一言堂。
州牧中年得子,又多年来膝下只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便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
天长日久,养得那蒋安无法无天,就从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儿。
一夜之间,南风馆的绾云入了州牧家小公子蒋安的眼的消息,传遍了蔚州大街小巷。
“你先下去吧。”
耳畔传来少年人清淡的声线,龟公从过往的思绪中猛地回过神,他看向前方,不知不觉间,竟已是走到了绾云的居处门外。
龟公抬目,看了这位独得绾云青眼的穆小公子一眼,再又想到近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神色复杂地退了下去。
穆云轻看着眼前装饰精美的雕花木门,抬起手,敲了敲。
“进来。”
屋内很快响起男子清冷如雪的声线。
穆云轻推开房门,抬步走了进去。
一袭红衣的男子慵懒地倚坐在床头,墨发披肩,修长白皙的手指此时正捡起桌上碟中的一粒樱桃,缓缓送入口中。
一整套动作下来,尚未看到正脸,只是看着背影,便端的是妖媚惑人。
穆云轻之前与他相处过几日,知道他这些惯常的招数,眼中不由带上了几分笑,她开口:“绾云。”
床榻上的男子明显动作一僵,随后转过头来,待看清来人,绾云红唇微勾,笑道:“青郎总算是来了。”
“让绾云等得好苦啊。”
穆云轻嘴角抽了抽,知绾云惯常便这般说话,也不在意。何况,穆云轻想到上一世,心知他大概是真有事在等自己。
只是那事,却绝非与风花雪月有关便是了。
上一世时,裴言川许是也在此时进入了蔚州之地,探查蔚州兵器制造营向狄军输送兵器一事。
只是,探查的过程,却并不顺利。
蔚州似是早有防备,一应的证据均已被销毁。
最终,还是经由蔚州州牧的小公子,查到了绾云这里。
原本也只当是例行的走访,可谁能想到,最终,却是真真正正以绾云为突破口,查清了蔚州兵器制造营向狄军输送兵器的详细。
其中详情,当时还是普通百姓的穆云轻自然无从得知。
可绾云的名字,却在此事彻底查清,朝廷派钦差前来,捉拿蔚州州牧蒋正恩归案时,得以名满燕云。
道他忍辱负重,在南风馆之地,数次谈笑中从官家子弟口中套来了话,得出了蔚州兵器制造营通敌叛国的关键讯息。
道他心思敏锐,最初也不过是听了州牧公子酒后的一句戏言,便察觉到了不妥,说服了龟公,整改南风馆,从而吸引更多的官家子弟前来。
道他心志坚忍,重病之下,苟延残喘,等来了前来查明此事的汾阳王世子裴言川。
只是这些夸赞,绾云却是再听不到了。
他在南风馆染了那种病,是为了套出一个人口中的话,冒了险。好人不长命,却真是染上了。
待亲眼见到裴言川,亲手将证据悉数交出后,绾云便再坚持不住,没几日便过世了。
裴言川根据绾云提供的证据一一仔细查明,竟是直牵扯出了东都一位早已心怀不轨、意图篡位的王爷。
而蔚州制造营为狄军输送兵器,竟已是长达六七年之久。
此事查清后,裴言川亲自在蔚州为绾云立碑。
绾云得了那种病,死前极尽凄凉。那些往日来比着打赏的公子少爷听闻了此事,个个大惊。
都是官府大小官员的少爷,由官府施压,龟公竟是直将绾云赶了出去。
也因而,在绾云生命中的最后两个月,昔日艳名满蔚州的绾云,日子尽是与乞儿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