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问她平时干什么，她说看电子书，万里问，什么书，我帮你买典藏版送给你吧。
程雪灵回家整理kindle和网站收藏的书单，黑格尔柏拉图叔本华，各种版本备课用得着的一股脑发过去，估算了一下金额，觉得还不够狠，想了想顺手添了套二十四史。
本以为万里会跟媒人婉拒，没想到过几天，书到了。
一大箱根本搬不动，万里说，我去你家帮你晒书。
这一约，就约了两个月，万里才得空，是个周末，他们俩坐在阳台上喝咖啡，聊chatGPT和华为中芯代工的7nm芯片。
早春的暖阳像奶油味的香薰，让人昏昏沉沉，过半年，闪婚，两边都没有伴郎伴娘，一切从简。
直到程雪灵死，她都没见过万里的任何一个同事或朋友。
咚咚——陆珍萍不客气伸手敲门，倚在门边抱着手臂上下打量女儿，语气十分警惕：“咋啦，不刷牙洗脸照这半天镜子？”
程雪灵深吸一口气，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脖子，鸭绒的味道冲入鼻腔。
她的长相身材综合了父母的优点，当然，胖额外算。
程延江不高，但骨架小，窄脸高鼻梁，陆珍萍则是高个子，平肩长腿，腕线过裆，翻开旧相册也是英姿飒爽的美姐儿。
生了程雪灵后，她的身材开始走样，小腹再也平不下去，有了女式啤酒肚，不过腿还是笔直，小腿细长，穿裙子特别好看。
最近流行一款除细纹的面霜，很贵，一小盒就100块，陆珍萍没舍得买，家里护肤品就那一罐快见底的大宝，还有百雀羚爽肤水，就这样也保养的不错。
四十多岁，比程雪灵生前大不了几岁，陆珍萍脑后盘了个低发髻，围裙下面是一件卡其色棉袄，眉宇慵懒，长相明艳，不凑近根本看不见皱纹，要是精心打扮一番一定更美。
与那个歇斯底里、坐在地上哭的白发老太太判若两人。
“妈，我那个内衣松紧太松了，你帮我再买条新的吧，要带钢圈的那种。”
她不太熟练地朝老妈撒娇，眨眨眼睛，往陆珍萍肩膀上一扑，用她妈那话说，就是狗熊上树猿猴爬山，又高又壮手又长。
陆珍萍受不了女儿突如其来的腻歪，把程雪灵的脸往外推，不耐烦道：“知道，你都说过好几次了，妈发了工资就去买，你最近怎么搞的，又是要买衣服，又是照镜子。”
她拉着程雪灵的手去餐桌旁，程延江已经把碗筷都摆好，两件雨披挂在门口铜衣架上，入户鞋垫上有两双鞋，黑色胶靴和厚底保暖靴。
程雪灵二十年没穿过这种鞋，依稀记得鞋底非常重，里面有层白色的绒，能把脚捂得烧起来，雨天或雪天，只要一沾水，鞋就变成两块千斤顶，走路不像走路，像挑山工。
火速洗完脸吃饭，两枚鸡蛋剥壳，肉饼毛豆浸在油汪汪的汤里，喝一口鲜美至极，主食有面也有包子，楼下小毕包子店的大肉包，五毛一个，胃口最好时的程雪灵一口气吃三个不带喘。
她就是这么被老爸喂胖的。
灵魂适应了身体，身体却还没适应灵魂，程雪灵狼吞虎咽地吃掉鸡蛋，胃里就有五分饱了，她把汤里的毛豆挑出来，剩余全推给程延江。
“爸，你盛那么多，我吃不下，吃这么多肉和碳水，上语文早自习我绝对会打瞌睡的。”她假装抱怨，还好她记性好，记得姓王，“王老师巨巨凶，他会一招一阳指，粉笔头唰唰的，我可不想被当成典型。”
程延江瞪她：“什么碳不碳，这都是精米，精面，燃气灶做的，又没有大肥肉和绵白糖，你不吃哪能坚持一上午啊？四节课呢，赶紧给我吃，全吃下去。”
肉包子被推了过来，比煎蛋更香，油汁渗透了底部发面，最薄的地方，还能看到里头卧着颗结实的肉团。
好香啊，程雪灵被勾起食欲，但她忍住了，趁程延江埋头喝粥，悄悄把包子夹到了陆珍萍碗里，陆珍萍端着一碗阳春面走出厨房，往碗里加点味极鲜酱油。
程雪灵赶紧说：“我去收拾书包，妈，你多吃点哦，今天真的好冷。”
陆珍萍咬一口亲手煎的糖心蛋，软糯蛋黄芯爆浆似的流出来，别提多好吃了，她拿起包子正准备咬，程延江却贼兮兮地拱她手肘：“小狗怎么不对劲啊，饭都不吃了，你是不是又骂她了？”
程雪灵属狗，自打她会看图认字起，就不准爸妈当着她面喊小名了，程延江只能偷偷喊。
“谁骂她了？你能不能想着我一点好？”陆珍萍白了这缺心眼的老公一眼，其实她心里有点猜测，可是没证据，不好说，十五岁的小女生，还是叛逆期呢。
教育指导书上不还写么，上了高一学习紧张，来姨妈也有两年了，少女情怀萌动，可得小心翼翼揣摩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