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的众人:“时候不早了,准备开宴吧。”
嬴政挺重视阴阳家的,月神的几次预言都很准,敏锐的洞察力让他在很多事上都省了不少功夫,明进知退,谦恭却不卑不亢,是让他欣赏的态度;后来云中君进献的药方让他的头痛之症少有再犯;而且纵观阴阳家,战力都不弱,是一柄可用的利剑。这一次为了正式迎他们入朝,他特意准备了大宴,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走向台前,更是为了平息朝中对他们的微词。
听到可以离开的话,烛幽随其他人一起站起来,由于跪坐太久腿都有些麻了,还是大司命悄悄扶了她一把——她可算是把在桑海学的都给还回去了。礼官恭敬地将他们带到正殿,只有云中君独独被留了下来。阴阳家是这次宴会的主角,座位就在丹陛的下首,月神与星魂并列在第一排,烛幽他们则在后面一排,正因为这个位置太过靠前不好偷懒而遗憾。不过为了阴阳家的风范,她还是一副高冷的样子,坐得直直的,冷漠地看着群臣入席,侍者飘然穿梭在桌案间,妥帖地照顾每一位大人。
宴会上的吃的都不是什么好吃的,大多是用来看的,虽然桌上摆着不少的盘子,烛幽却连筷子都没动一下,百无聊赖地喝酒发呆。不过她多喝了几口之后发现秦酒甚烈,嬴政来时她就已经连酒杯都不碰了,属实是真的无聊。
大宴程序复杂,主持的不是谒者,而是长史李斯。烛幽望着终于得以在秦国的朝堂上挥斥方遒的李斯,心中净是不屑,这样一个人何德何能得到嬴政的赏识而在六国纷争中翻云覆雨?一个有才无德的小人,在陷害韩非入狱后让烛幽厌恶之至。她再一次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索性封闭了听觉,权当自己是个木头人。
原本议程进行得很顺利,算是宾主尽欢,然而这里是秦国,一个六国之中朝堂气氛最为活跃和开明之地,出点幺蛾子好像也很正常——何况宴会一直以来就是事故的多发地。烛幽被大司命戳了一下之前还无所知觉,她有点茫然地解开了封闭的听觉,发现殿内一片寂静,原本正在演舞的乐人扑簌簌跪了一地,对面的秦国官员的席位里有一人正拱手而立,刚刚结束他的慷慨陈词,他身边的人也正鄙夷地望着烛幽他们几人所在的席位。
她悄声传音:发生了何事?
大司命叹了口气:这么大的场合,你能不能不要还走神?这儿是咸阳宫,不是阴阳宫。
烛幽反驳:这次不一样。
大司命心说有什么不一样的,无奈地三言两语替她解释:对我们入朝不满的官员说我们是蛮荒之地装神弄鬼之人,不配听这样的礼乐,看这样的乐舞。
烛幽也有看这些舞蹈,不过就是表演了一下《车邻》,至于吗?
其实负责了宴会筹备的谒者也有点懵,他万万没想到能被自己的同僚给背刺一刀,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阴阳家的人是王上亲自相请的,说他们从蛮荒之地来,是一群装神弄鬼之人,那爱重他们的王上成什么了?在大宴之上说这样的话,就不怕被拖出去吗?往小了说,那就得看阴阳家的诸位如何反应了,可……可他们没有反应,这不就明摆着是等着王上表态么?转念之间背上汗已涔涔,正当他欲出列下拜之时,主持的李斯已经抢先道:“谏大夫此言差矣,我大秦胸怀开阔包容万象,若非如此斯也无法站在此地聆听大人陈词。早在先王时,广迎诸国人才已经成为了连黔首白丁都明白的道理,我大秦人都以识字明礼为荣,即使遇到目不识丁之人也都以教化为要……不过斯以为,阴阳家的诸位素来神秘,大人只是未能领略过他们的真才实学才会说出这番话,倒也情有可原。”说着目光就看向了冷静的月神和目露玩味的星魂,将话头递了过去。
月神会意起身,盈盈而拜:“我阴阳家隐世百年,骤然被奉为上宾的确惹眼,若不拿出些本事,惹人非议也属情理之中。既然此时因乐舞而起,那便以乐舞了结吧。”烛幽闻言,骤觉不妙。果不其然,月神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了她:“山鬼,还不请诸位大人赐教?”
嬴政于高台之上看着这一出,也并不打算阻止,反而道:“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烛幽心底轻叹,恭顺地垂首行至殿中,屈膝行礼:“一把琴。”此时她不由得怀疑,她来咸阳其实就是为了应对今日之事,毕竟遇到挑衅总不可能当场大打出手,或者表演一个阴阳术吧?那岂不是成了玩儿戏法的了?这时候就需要她这样一个身居高位,又能应付这些事情的人了……
乐人急忙将琴递上,烛幽接过,只见那把琴长六尺,十三弦,二十六徽,以七宝为饰,琴尾刻有铭文四字:渥玙之乐——这个名字倒是很合这把琴。秦国地处边陲,祖先是因为养马有功才位列诸侯,中原一直视其为蛮夷,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起的,而在这样一群对自己“正统”身份的人面前演奏正统礼乐,恐怕就是最为打脸之举吧?她席地而坐,轻轻试了几个音之后,抚住了琴弦:“献丑了。”说罢抬手急拨,指尖流淌出的乐音竟是《云门》。《云门》乃祭天之乐,最为庄重,若非特定的场合不许随意演奏,故而伴奏的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