怏怏地坐了回去:“你当看得出来,我身子柔弱,弱柳扶风,风不禁吹,吹……”
余光觑到谢书台的脸色,她话声慢下来,微微一笑:“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好。”
谢书台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她说:“可姑娘单枪匹马从匪寨杀出来的壮举,不应该是一个身体孱弱的人做得到的。”
洛怜枝歪头:“就是因为先天不足,所以我自小练武,武艺精进,进退有度,度……”
她仍是没说完,弯弯的双眼直望进谢书台眸底,后者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谢书台想起当日裴玉斐说的话,他说一切不合理的事在洛怜枝身上都合理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有这么一身病挡着,什么好的不好的,都能让她说出一朵花来。
谢书台没再接话,她撩起轿子侧边的绸帘,目之所至,近处平丘,远瞻高山,四野浩浩,山河壮阔。
洛怜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手又支在了头侧,面露不适:“我身子弱,吹不得风,外头黑云多,恐怕要下雨,劳烦姑娘把这帘子放下。”
谢书台依言行事,笑道:“姑娘身子这般羸弱,难怪要习武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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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大婚已过,礼不可废。洛怜枝进城的第二日,谢揽怀仍照着嫁娶之礼将她迎进了谢家。
一时间,针对谢家的风言片语又沸沸传了起来。
有人说新娘命苦,谢家在岸止城好歹也是望族,新婚当日却出了那么大的纰漏——那匪寨是个什么地方?洛怜枝这么个弱女子被掳了进去,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也有人说新郎命苦:都知道那些山匪不是什么好玩意,洛怜枝一介弱女子被困其中,贞洁还守得住?可怜谢揽怀初尝人事,却尝的是别人糟蹋过的破鞋,他要守谢家风骨,就只能把这苦果咬碎了往下咽。
城中好事者甚多,火不烧到他们头上,便将这新鲜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走到哪里都要说上两声。
作为身在漩涡中心的谢家却对这些传言充耳不闻。
或者说,谢揽怀在忙活别的事情:
考虑到洛怜枝初初远嫁,又堪扰受惊,要让她从被绑架的阴影里走出来,就不得不为她转移注意力。
于是谢揽怀心思一敲,大张旗鼓为她备了一场接风礼。
春闲风光好,百花竞争艳。
谢家置办在郊外的别院外头车水马龙,人声沸鼎,好不热闹。
谢揽怀高坐在主位之上,他扬着酒杯,洋洋洒洒地诉说了一道与洛怜枝的相识相知,情到深处,不禁落下一滴泪来。
洛怜枝也罢了酒杯,她用锦帕掩唇轻咳,目中柔意几乎要溢出来:“夫君……”
她本就生得娇美,而今弱不堪扶地这么唤一声,听得人耳都酥了,只恨不得立马将她揽入怀中好好疼爱。
恰时风过,在她眼角吹出一点泪来,便更加我见犹怜了。
这下不说男人,宴上不少未出阁的少女都忍不住红了耳朵,别开头去。
谢揽怀安抚她两下,声音不自觉轻了许多:“娇娘初初入城,遭蒙大难,还好顾如期与我堂妹将她救出,当此大恩,我该敬他们二人一杯。”
说着,谢揽怀遥遥朝着顾如期与谢书台的位置各自一矮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如期神色复杂:“堂兄言重,堂嫂身手非凡,令人敬仰,我们什么忙也没帮上,受这杯酒,心中有愧。”
谢书台则更直白:“哥你这话说得,我们没给嫂子添乱就算不错了。”
谢揽怀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你们二位不必谦虚,娇娘是什么样子我能不清楚吗?她先天带病,平日里虽然嘴上爱逞强了些,却当不得真。这回能够平安归来,还是要谢你们二位。”
不,你不清楚,你真的不清楚。
谢书台面无表情地将酒饮尽,心道,洛怜枝平日里可能不是爱逞强,说不定她说的都是实话呢?
饮罢一杯,谢揽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有裴世子,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为救娇娘身负重伤,就为你身上的伤,这一杯你也必须要喝下。”
谢书台眉心一跳,心道,哥,打交道不是这么跟人打的。
你这样真的会被那群老狐狸吃干抹净的!
“啊,还有我的事?”
裴玉斐今日穿了一身亮眼的蓝色,他原本正独自饮酒佯装风流才子,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起身,原本维持得好好的形象瞬间破功。
他端起酒杯:“啊,是,虽没帮上什么忙,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意最重要嘛。”
他喝完酒,状似无意地巡视一圈,在视线与谢书台相撞时却挑了下眉。
然后,他做出一个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