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远骤得高位,拜访、邀约、送礼、说亲之人络绎不绝,几将王府团团围住。
“胥侯追敌千里,荡清残敌,救国于危难,陛下英明,如此嘉奖,合情合理……”
“胥侯抗敌守土,却无人照顾起居,让人心里不安……”
朱远不胜其烦,求了李王妃,由她说项,搬至荣公府澄园之芜菁园静养。他每日调养,甚少在澄园中走动,偶尔出西角门乘轿辇回忠宁王府,内宫、忠顺王府数次派人登门,忠宁王府只如此回复。
书秋每日去玉林馆小厨房张罗吃食,交雪儿在晚饭前送到芜菁园,雪儿像个探子一样,会把她在朱远那里的所见所闻,详尽地告诉书秋,比如:
“王妃今日来了,看到我送这个百合莲子杂粮粥,忍不住尝了一口,夸了好几句。说味道好,晚上吃了觉能睡得安稳,还赏了我几颗银豆子。但老爷一直板着脸不说话,唬得我也不敢说话。”
“今日来了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布衣布鞋,像是读书人又像是庄稼汉。侯爷好像很看重他,两人把桌子并在一起,摆了好多书册图卷,边说边写。侯爷还交代我:可以和姑娘你说,但不可以跟别人说他那里的事,否则就请老爷夫人把我关起来。哼!”
......
“今日芜菁园里人很多,二姑娘把奶娃娃也带过去了,看到我提着食盒,竟然说我喜欢侯爷!姑娘,我可不再去芜菁园了,以后让彩云姑姑去吧。”书秋好言哄她:“好雪儿,让你受大委屈了。只是侯爷在这里住不长,你再累几日,好不好?”雪儿无法,点点头后拿了食盒出去。
一日晚饭前,雪儿送饭时见到曹璟在芜菁园,慌忙跑了回来,不敢再去,书秋只能自己送去。
“父亲,姐夫。”书秋提着食盒进了芜菁园,曹璟蒋经二人刚巧迎面而来,曹璟看着面带薄怒,蒋经则是一脸诧异。
“把吃的放下就出来。”
“是。”书秋应喏,看着二人离去,舒了一口气。
书秋进门时,忽听朱远一声厉喝:“你好大的胆!”向里看去,屋中除了朱远田常,还有一蓝衣公子,只听那蓝衣公子悠悠说道:“陶朱公辅佐越王勾践灭吴复国,名垂青史;吕不韦助庄襄王登上王位,终食邑万户。蒋某不才,难望先圣项背,却也有几分胆色。”说完自坐到椅子上,喝起茶来。
“好!”朱远拿来一张清单,给他看,说道:“何时可以筹措好?一月可否?”
“半月即可。”蒋公子说罢,将清单还给朱远。
“在下田常,见过公子。”田常抱拳施礼道,蒋公子还礼,田常又道:“公子自称商人,不知公子去过哪些地方,有何见闻?”
“蒋某自幼跟随祖父,南北经商,眼见中华物产之丰饶,如直隶的漆器、雕艺;辽东山东的山货海货、玛瑙琥珀、稻米果蔬、笔墨纸砚;江浙的茶叶、丝绸、黄酒、大闸蟹;福建的对虾、印泥;两广的甘果、药材、金丝燕窝;云贵的虫草、普洱、凉席;江西的瓷器;湖广的麻糖;山西的汾酒、老陈醋;四川的蜀锦、泸州老窖;陕西的蓝田玉。祖父常言:‘一分价钱一分货,见过好的才能知道什么是不好的。’蒋某常记于心!”
“公子博闻,田某不及也!”
“田公谬赞!”蒋公子躬身行礼,又道:“诸位,蒋某该去办事了,不过十余日,蒋某会再来这里。”又转向朱远,说道:“胥侯若要找我问话,派人到长街西边的南海茶楼,找娄掌柜即可。”说完,他转身看到书秋站在门内,便稍稍行了礼,大步向外走去,冯羽为他导引,书秋一边看着二人出了院门,一边回味方才蒋公子说的话。朱远目送其远去,轻声叹道:“此人做事,滴水不漏!”
“田常见过东家小姐!”田常恭敬行礼道,书秋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池塘里网的扁鱼,加了些冬瓜和葱白煮了汤,你们趁热吃一些吧!”说完,把东西从食盒中拿了出来,可只有一副碗筷,不由大窘。
“额~先放着吧,待会有人送饭来,到时候再吃。”朱远说道。
“我去厨房看一看,催一催!”田常边说边快步出了去。
此时,日影西斜,晚风凄冷,室内已暗了下来。书秋将四面的窗关好,朱远也点上了蜡烛,二人忽然四目相对,书秋很快避开朱远的目光。
“我先走了,东西留好,明日有人来取。”书秋说完,转身要走,朱远说道:“好,我送送你。”书秋没有拒绝,往外走去。二人过假山函道,沿池塘边的走廊慢慢行着,她在前,他在后跟着,二人俱不说话。
“不用再送了,你回去吧。”
“你……我近来事繁,没有和你说话,你不要生气。”朱远踟蹰了一会儿,如是言道。
“侯爷心里装的是家国天下,我区区一小女子,自然是微不足道的。”书秋说完,睨了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至拐角处,她又停下探身回看,只见朱远负手面向池塘站在那里,似是入了定一般……
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