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常事。你不必顾虑我。”
容檀指腹微紧,他缓缓开口,温声道:“不到十数。”
他垂下眼睫:“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
“不。”姜竹仪摇头,“若不是容公子,这时我恐怕已死了。”
姜竹仪看向容檀:“倒是你的手伤……”
容檀想收回手:“不碍事。”
“我帮你上药。”
容檀很高,为了使姜竹仪能够到,他微微弯下腰,那一瞬,他又嗅到了女孩发间似有若无的甘草香。他忽然开口:“昨日清醒过来时,我……只隐约记得你。”
姜竹仪怔了下,重复道:“只记得我?”
姜竹仪敛住神色,细细回忆起来自己是否曾与容檀有过三面之缘,可是她几乎一无所获。转而问道:“见到你那日,你身上保管着画,那是你画的么?”
他颔首,但神色有些苦恼,轻轻笑了,“我忘了很多事……只有拿起笔时,会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姜竹仪用棉球动作极轻地将伤药涂抹在容檀伤处,将纱布重新包扎好,认真看向他:“在你想起来之前,便住在这里罢。”
“只是如今姜家已不复当年,若是曾经父亲还在,许还有打通布政司的门路。”
月色寒凉,长夜苦长。
第二日早,姜竹仪带了金银与凭据,亲自去王家登门谢罪。
王家庭院深深,穿过外庭走至内院,王员外家摆有瓷器,悬挂画轴,王家原也是商行出身,对雅物了解甚少,家中藏品货色一般,青花亦是最常见的福字、花卉等无须太多绘画技巧的图案。
“原来是春韵堂的新任当家,”王员外吹了吹杯中茶沫,眉眼稍抬,“贵客。”
“春韵堂起火一事,我已听说了。”王员外,“我的那批货,没有坏罢?”
姜竹仪猛然抬头。
那场火,并没有殃及其他店铺,仅仅隔了一夜,消息不该传的如此之快。
除非——除非,王员外与幕后主使有联系。可是,他没有理由这样去做,这一批瓷本就大多是王家订的货。
“民女无能,当日没有看守住瓷行,瓷胚多数有损,员外所订无法如期交工。若是员外准予,春韵堂愿将订金折半悉数交换,七日后定能重整交工。”
做瓷工程浩瀚,从拉坯到出装,最快也要七日。
王员外听罢并不震怒,只微微一笑,说罢转头向另一位座上宾道,“杨掌柜,我虽爱惜古瓷,但对制瓷实属外行,你们同行作瓷,应当懂得行道。不若帮我判一判,这姜娘子说的可对?”
杨家同属汴京众多窑帮之一,只是一直名不见传,但这些年也渐渐攒了许多手脚麻利的佣工,有意在汴京占席一地。
“小娘子说的自然不错。”杨掌柜宽和一笑,“只是王大人令堂生辰近在眼前,烧瓷温控艰难,七日之后,若是还不能成,小娘子可会再耽搁七日?到时,错过良辰吉日,春韵堂怕是荡产倾家,也赔不起。”
王员外神色一凛。
“我母亲的生日万万不可耽误!”王员外将茶杯重重放在案上,“当初信任春韵堂,是你父兄还在,女子当家,果然是——不堪信任。”
他急迫复问道:“依杨老板之言,如何使得?”
“小人所开瓷行一直以来都不如姜家,但有幸的是这些年也积攒了些良工,若是加紧些,用不了三日,老太太的贺寿瓷便能送到王大人家中。”
姜竹仪一怔。
她忽然对上杨老板那双精明深沉的眼睛,杨老板微微捻着胡须,忽地对上她的眼,然后收了笑意。不过只有半瞬,待转向王员外那侧时,便又换上了副笑脸。
三日……七日已是最快,若非提前准备,绝不可能。
姜竹仪忽然明白,这幕后黑手,恐怕就与杨家有关。杨家,定然是有备而来。
“叨扰了。”姜竹仪起身,福了一礼。
“今日有劳姜娘子走一趟了。初平,送客罢。”王员外立在门内笑。
姜竹仪走出垂花门时,天空中凝雨骤然而落。马蹄在雪地中发出沙沙的声响,雪粒贴着她脸颊的皮肉扑朔而来,刃出冰凉的水滴。
她仰头望向灰蒙的远山,天色空明,槐杨树枝鸟尽散,玉絮堕落纷纷。
女子……果真不该行商么?即使她有父亲所传的手艺,但她从家门不幸,瓷工皆散的那一日,就该看到如今这一场结局。
偌大繁华的汴京城,她像孤独的一点。
有人的脚步声那人身型苍白清癯,他手中撑着一柄油纸伞,立于漫天的飞雪中,玉絮如帘,沿着御街横斜的廊檐飘下。
“下雪了。”容檀眉眼似松般清寒,可他的声音却如温暖的溪流,“我想来接你。”
姜竹仪上方的那片天空被纸伞遮住,天光不落,沉沉地压在伞上。
“容檀。”姜竹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