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的失落,几乎要钻回去。
你触碰不到它。滑动一会,只好将手收了回来。你俯下身说:“那你来回答吧。”
“好、好啊。”它不知怎么结巴了一下,“像之前说的那样,我就是他啊。他的、他的一部分。”
“长出四肢、成形?那是什么意思?你……还在成长,以后会彻底脱离他?”你追问,“你们会变成两个人?”
“当然,”头颅说,“等我彻底成形,我就可以拥有实体了!你可以触碰到我!而且我们一模一样。”它极力推荐自己,“让他一个人去做那些该死的工作,我就一直留在这里陪你。”它愉快地畅想道,“我们会拥有非常幸福美满、永不分离的生活。”
“你只会伤害她!”丈夫冷笑着打断它的话,“想想你之前都做了什么。”
那些古怪的事情是它做的?有可能,毕竟它自称之前待在丈夫的脑子里。
你想起了他刚回来时那张分裂的脸、那不和谐的表情。
“你倒是足够小心翼翼的。”它讥讽,“但你又用你的小心做了什么?你丢下她,然后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一个谎言。”
“我是为了……!”丈夫的话戛然而止。
现在这里只有你们三个意识体,所以显然,他只是在向你隐瞒消息。
“你看,”它趴在他的肩头,抽出了它的右手。它托腮笑,“他还是不肯说实话。”
丈夫的腿僵直着。你怀疑他一直在找机会逃跑。
你看看丈夫杂毛乱飞的后脑勺,又看向头颅。
你问它:“所以,他刚刚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之前你说,他隐瞒了我的事情,又都是些什么?”
这会,丈夫轻轻侧头等着它的答案。而头颅的笑容凝固了。
当然,当然。既然它自称他们是同一个人,秘密自然也是共通的。它只是乍看上去口无遮拦。
你的目光来回巡视,仿佛终于打开了真空玻璃罩子般,你打破那令人窒息的安静:“好了。现在,你们两个,谁能来向我解释,你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该死!你之前明明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应该是最动摇、最慌乱的那个人,现在居然已经良好地接受了“一个人有两个头”这样集体幻觉般的设定,甚至被迫成为了大局主持者。
这是生活带给你的折磨。
实际上,不科学的事情何止这一件?
“还有,我睡着前明明在下雨,”你面无表情地拷问,“为什么醒来却下起了雪?”
他们一个望左,一个望右,默契地都没出声。
都在搞什么!
你威胁道:“谁先说,我就承认谁是我老公!”
你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丈夫惊叫:“你怎么能这样?!”
头颅则飞快抢答:“因为之前做的那个任务!”
哦,又是工作。
你点头肯定头颅的回答:“很好,继续。”
受到你的表扬,它相当兴奋:“我像、不对,他,他像往常一样开始,呃,工作。这份工作很刺激,相当的有挑战。他胜任不了,我就诞生了!”
丈夫生气反驳:“你根本在胡说八道!我有什么胜任不了的?还不都怪那个狗屎写手,写得什么狗血剧情!”
你提问的目的之一,就是引发他们的争吵。
“哈?”头颅斜眼乜他,“推卸责任,毫无担当。”
“那你呢?你拿到那么多信息,有帮上一点忙吗?除了装腔作势耍帅出场你还做了点什么!所有证据都是我一个人找的!”
“那是剧情需要、需要!何况,你被蒙在鼓里,是你自己没本事^~^”
……
真是太热闹了。
你叹为观止地看着。一个男人,就可以演绎出八百只鸭子的效果。
你也圈出了一些重点词。比方“写手”,比方“剧情”。以及,你意识到,他的所谓保密条约,至少有那么一部分是在骗你。
哪里保密了?一直以来不都是……
你及时掐断了错误的思绪。
没过多久,两个脑袋毫无营养的对峙就停了下来。他们相看两厌,都重新看向你,好像都以为你会支持自己。
你则同时面对他们两个。
这时候你可以提的问题有很多。比方“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为什么你会多出个脑袋?!”,“怎么样才能恢复正常啊”,“没人看见吗没人害怕吗没人举报吗”,“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什么证据什么破剧情能让你们变成两个”,“那家公司根本不合法吧?”。
你一一咽了下去。话在喉咙口翻来覆去,最后只留出一句,顺着舌尖吐露——你平心静气地发问:“现在,可以和我说实话了吗?”
为什么是这句?好像他真的说了很多假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