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擦拭干净,又扶着邶恒躺下。
而后,咧着嘴笑地天真又无辜,“大公子再睡会?我找人取身干净衣衫来。”
她那一副做贼心虚的谄媚样,令邶恒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嚼了几下梅子干,谁想这一咬,反倒咬出里面的酸汁来,酸得他虚了虚眼,两腮更是跟着麻木了片刻。
“姜馥迩!!”
不待梅子汁的酸楚彻底消散,邶恒怫然作色喊住了即将溜出门的娉婷身姿。
可见她转过身来一脸紧张兮兮的担惊受怕,邶恒临脱口的恶言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强压着情绪试图将她喊回来。
姜馥迩自是没轻易移步,站在原地等着他继续发号施令。
见此,邶恒终于没了法子,只得强撑着身子下了榻,走到书桌旁工工整整写下个用字符组成的字条。
而后他从袖兜里取了个杏子大的木盒,又拿出里面藏的竹刷,沾了水在自己的字条上轻轻一刷,原本密密麻麻的字体当即消失不见。
他慢条斯理将字条封在木盒里,姜馥迩这才出于好奇,询问:“大公子这是??”
“你留在这也是给我添堵!”邶恒仍旧气愤,却将手臂一展,把木盒递过来,“你去给我送封信!”
毕竟邶恒没说什么太难听的话,给了姜馥迩这个台阶,她怎么也不能得寸进尺。
于是,她赶忙将木盒接过来,又认真问了邶恒所说的送信地,这才兴致冲冲要出门去。
“送了信你便回来!”邶恒边说边走回床榻,浑身无力坐到床边,冷嘲热讽的口气:“可别趁着我小憩这片刻,又跑去哪寻开心。”
姜馥迩捏着这只普通木盒,答的不经意:“放心吧,我定然快去快回。”
——
平宿连日阴沉,却始终不见雨雪。
姜馥迩出了海棠香苑,略显担忧地仰头看了看遮了日头的厚重云霭,才按照邶恒描绘的路线前往送信地——左道河。
因距离不近,她本是驾马前行,可临到目的地,却因必经的一处街巷狭窄又聚集了不少渔民才被迫弃马,步行向前。
兜兜转转走过这片潮湿凌乱的街巷,姜馥迩来到熙熙攘攘的河畔码头时,已然夜幕低垂,河岸旁也逐渐亮起点点灯火。
河边寒冷,凛冽晚风卷着河水的腥潮扑面而来,骤然略过刚被她捂热的衣料温暖。
姜馥迩下意识裹紧棉披,在帆樯如云的船只中寻找一搜绘着君子兰图案的风帆。
可目下视线并不多好,只能凭借码头上刚被点亮的灯火勉强辨认。
好在邶恒并不想刁难她,以至于她没寻觅多久便发现一搜与邶恒描述相似的商船。
这船船身硕大,长约百尺,上有三层长楼,桅帆如林,看着气派且奢华。与周边紧密停泊的小舟不同,这船单独占了处泊位,且登船廊桥下还站了两个持兵器的武士。
也不确定邶恒怎会与这等富商有秘密往来,姜馥迩捏了捏手中紧攥的木盒,径直朝两个武士走过去。
只不过,两人并没出手拦截,只看了她手中刻了“北”字的小盒,待她报了来意便允她登船。
一切太过顺利,就像提前安排好了一样。
可明明这几日邶恒都只留在海棠香苑,他何时安排的这一切?
姜馥迩疑惑不解,直到上了甲板,被两个船员引到一个灯火通明的舱口内,才中断了其中的酣歌醉舞。
富丽堂皇的船舱内,到处可见精金美玉所致的器皿和摆设,就连摆满山珍海味的餐盘也可谓是馔玉炊珠,极其贵重。
姜馥迩刚一走进,半躺在尽头罗汉床上的男子当即收了半刻前的散漫惫懒,立刻整衣敛容大步朝她走来。
两人没什么过多交流,姜馥迩只说这是邶恒所托之物,那壮年男子便匆匆接了木盒子,撬了小锁将里面字条取出。
而后他也同样用盒中小刷,沾了烈酒,将字条上的字迹显露。只不过看完那两排密麻字符后,他当即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完成任务,姜馥迩并未多留,按照来时路线准备折返。
刚穿过正陆续收摊子的杂乱小巷,就看等在巷口的马匹旁站了几个人。她缓了步子,借着路灯昏黄,再见一张熟悉面孔。
姜馥迩心下莫名慌乱一瞬,正想着如何避过几人,就看被两个高大侍卫围在中间的老者已不紧不慢向她投来视线。
他忽然转停了手中的经桶,苍老的脸上一如初见那般挤出了个干瘪的微笑,而后难听的声音从他嘴中冒出,像种生硬的胁迫,笑言:“姑娘回得及时,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