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的纸上清楚写着:五月一号,全军誓师立誓。随后的每个字符都有着刀锋般的锐度,刺痛她的眼。
思绪在战火纷飞的局势中游离,无边的迷茫与不安让她几近失焦,直到十一号的消息再次传来,第一军总司令发出了总攻令——
站立在蜿蜒石板街头,满树的流苏和太平花朵在春风中摇曳。哭过之后,她抬起湿润的面庞,粉红淡白的花瓣零零落在她手中那份报纸上,蒙住了一些人的名字。
当她垂着头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身穿笔挺军装的男子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前。
她先是一愣,春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这个人身上,柔化了军人的棱角。
他的身躯挺拔,肩膀宽阔而有力,军装的剪裁恰到好处,紧贴着他挺拔的脊梁,衣褶整齐,现出年轻军人的硬朗。
微风轻拂过来,略微扰动了他军帽下的碎发,他双肩挺直着,背影透出的是久违的朝气,是让人心生向往的英姿。
好熟悉的感觉,仿佛时间回溯到很久以前,徐以秾身上那份少年的气息就曾让她感受到这样的触动。
是的,在湖边,在那个晚上,她眼前出现的是穿着白衬衫的他,在漆黑的夜中,朝气蓬勃,斗志昂扬。
她毫无自控地上前,想要靠近,想看得更清楚,想要跟随。渴望占据他视线,能与他交上几句话。
柯小禾震惊了,原来徐以秾在她心中的起始点远早于她的想象,这一瞬间如星火点燃,她的情感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看这个年轻人是谁,几步冲上台阶,她迫不及待地将这个人拉过身来,然后,瞠目结舌。
“荣宁?!”柯小禾的情绪从激动跳跃到吃惊,再到发出不可思议的怪叫,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个神经病。
“夫人……”荣宁也是被她吓了一跳,不过好在他早已习惯了柯小禾的举止。
“你?”柯小禾一手捂着心脏后退好几步,一手捧着脑袋看着面前的少年,“怎么能是你呢?”不能相信,完全不能相信!
“啊?”荣宁伸开双臂看着自己,反应过来,“噢!长官——徐以秾把我收编了,我现在是一等兵。”
“你,住嘴!”柯小禾受不了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最接受不了是荣宁居然穿着军装。
不行,眼晕。
“滚滚滚,离我远点。”柯小禾开门,捂着头向里走去。
“夫人,夫人,”荣宁跟在她后面大步跟上,“长官有书信给你!”
她转过身慌乱地看着荣宁伸出的那只手。
“夫人,”荣宁再将书信递上一些,道了句,“家书抵万金啊。”
这信封皱褶痕深、表面发黄,泛着淡淡的黑色尘烟痕迹,柯小禾接过荣宁递来的家书,她的手有些颤抖,封口的纸片悄然作响。
她谨慎地拆开,斑驳的纸张在她手中缓缓铺展开来。扑面而来的硝烟混杂古旧的气息,淡淡飘荡进她的鼻尖。
这是最熟悉的笔迹,平稳而笃定,流淌在纸张上的是平常而深情的对话,而非星夜奔驰来自前线的家书。
就像是从一个遥远的地方,一处宁静祥和的乡村,寄来的风景明信片。
甚至都不是信件的格式,它更似随手写就的便签,简洁随意,却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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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亭怎么样了?开春了,应该被花瓣盖满了吧,反正你也不喜欢种花,那这个春天就不用再浇水了。小鸟呢?又被你养肥了吧,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挑选一只小猫如何?我从那些士兵手里没收来的月份牌很好看,不知是谁拍的,等我带回来给你看看。
那么,我最亲爱的你呢?还是那么爱哭吗?
柯小禾擦掉快要掉落的眼泪,低声骂了一句,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