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拟好了礼单,给阿娘看看。”周氏见她应得这么爽快,又不放心起来。
杜若今日和周氏学了一天的送礼经,拟出来的礼单也算有模有样,周氏看了之后,没多说什么,只让她明天再去送。
安国公府青岚院是杜衎和妻子戚氏的住处。
杜衎昨日迎到了定远侯府的人,今日就没理由早早出门了,所以日上三竿时,他还在青岚院中,没有出门。
“郎君,请喝茶。”戚氏从外面走进来,亲手捧了茶盏,递到他跟前。
“娘子多礼了。”杜衎接过茶盏,放一边,伸手扶着戚氏坐到他边上。
然后他又拿起茶盏,掀开盖子,喝了一口,品味了一番,才说道:“这是今年的新茶吧,清香雅致,回味无穷,我记得皎然大师有诗云,‘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一句话就道尽了茶之韵味。娘子知道皎然大师吗?”
“妾仿佛记得,他是陆羽大师的好友吧?”戚氏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她虽是将门之女,也读过书,练过字,此时高门联姻,讲究的是夫妻琴瑟相和,方是和美。
既然如此,夫妻之间,学识见识上,当然不能相差太大,否则一个关心风花雪月,一个关心柴米油盐,哪里能说到一起去,所以高门的小娘子,也须从小读书习字,培养才艺,人人多才多艺当然不可能,但也不会太无知。
“娘子好记性,诗僧皎然,的确是陆羽大师的好友,陆羽大师以茶会友,皎然大师以诗相贺,可谓史上一段佳话!”当下,杜衎就详细地说了说他们之间的趣事。
说完了,他又问道:“娘子可知,皎然大师俗家姓什么吗?”
“这个妾还真不知道。”戚氏摇头。
“皎然大师俗家姓谢。”杜衎很好心地帮她解惑,“说到谢家,娘子可想到了谁?”
“陈郡谢氏?”
“不错。”杜衎颔首。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已有数百年,不过世人提起王谢,头一个想到的依然是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其声名赫赫,可想而知。
“皎然大师是谢灵运第十世孙,谢家的文采风流,汇聚于其身啊!”
杜衎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谢灵运,说到谢灵运,就不得不提其先祖谢安,既然提到了谢安,就不得不提“淝水之战”,那可是以少胜多、以劣胜强的经典战役,是古来今往,多少名将的终极追求。
没有谢安的赫赫战功,谢家也没法登上世家大族之巅峰,视皇家于无物,以至于后来者只能仰望,无法超越。
戚氏听他越扯越远,扯完谢家,又要去扯王家,深感好笑。
“郎君。”她正色说道,“妾知道,妾说的话,郎君不爱听。”
“妾也不是撺掇郎君和世子争,世子是郎君的同胞兄长,妾如何不知。只是,郎君有没有想过,郎君和妾已经成亲了,过个几年,就会有孩儿,到时候,郎君和妾,该怎么养育我们的孩儿?”
杜衎见他扯了好半天,戚氏还是要说这事,只能叹口气。
戚氏说的,他何尝不懂,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安国公府这支,是开国功臣,只要子孙无人作大死,天家总会赏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但是除了主支,其他房想要高官厚禄,也不用想这么多,旁支能萌荫个小官糊口,就是天恩浩荡了。
戚氏和他说这些,除了和大兄争,他还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郎君,郎君的为难,妾知道,既然如此,妾也不为难郎君,请郎君和老夫人说说,就说妾也想为老夫人的大寿尽点心意,帮阿娘和嫂嫂打个下手。”戚氏以退为进,提出了她的要求。
杜衎看着她,似乎在估算她这话的真假。
戚氏眼也不眨一下,看着他。
杜衎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好吧,我去帮你和老夫人说。”
比起大兄,老夫人的确偏疼他几分。他出面,老夫人大概会给他这个面子。
哪怕他明知戚氏这个帮忙打下手,恐怕还有其他目的,却不忍拒绝她。就像她说的,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们的孩儿考虑。
不过想到这些事,他还是郁气难消。
大概也就小孩子,才没有这些烦恼吧,可惜他已经成亲,是大人了,就免不了有这些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