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因为心疼应夫人与原身这对母女,“母亲!”应如鼻子一酸,顺从地递过手去,被应夫人一把握住。
那手没什么重量,像风干的枯柴。
“今日看着比平日精神。”应夫人的目光在应如脸上反复打量。
“女儿去看了御街夸官,表哥高中探花,舅父舅母必定欣慰。”拐弯抹角打听消息,这就进入正题。
应夫人闻言有一瞬间出离,很快,那双沉郁的眼睛浮上水光,“你舅父舅母只他一个孩子,岂能不开心?可惜兄长和嫂嫂没能亲眼看到他金榜题名……”
应如等着她多说一点,应夫人却像是陷入回忆,不再出声。
“表哥的风光甚至盖过状元和榜眼,好多姑娘朝他扔香囊帕子,女儿也一样……”应如佯装害羞低头。
来,快谈谈你女儿和侄子的娃娃亲婚事。
[宿主套的一手好话,佩服佩服。]
应如在心里“承让承让”,这不是被逼的嘛?
应夫人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尔后缓缓开口,“虽没见到霁颜,可既然点的探花,想必承了兄长和嫂嫂的好样子。你是不是……后悔了?”
应如回忆了下江晏的风姿,觉得是个怀春的少女被退了这样一门亲事,很难不后悔,于是果断入戏憋出个欲语还休的表情,“母亲……”
应夫人盯着她的眼睛,许久长叹一口气,右手抚上她的鬓发,“霁颜上门拜访那日,你爹做主退了亲,只打发张妈给我带了句话,娘就知道他已经丧心病狂。后来娘问你自己怎么想的,若不愿退亲,娘便不要这条命也跟你爹闹上一闹,可你却说‘全凭父亲做主’。所以,其实本来不愿退亲,只不想让娘为难对吗?”
听应夫人这话,似乎发表个反对意见都到要拼命的程度。
寻常夫妻就算不睦,也不至于冷漠到这种程度,看来应大人和应夫人之间的矛盾没那么简单,又或者那沈姨娘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只不知道原身清不清楚。
“若若,娘对不住你……”应夫人薄纸般地身体簌簌颤抖,眼神哀恸却没能自深陷的眼窝里淌出泪水。
也许在无望的过去,眼泪早已流干。
应如赶紧回握应夫人,“与母亲无关”,她抿抿唇,“女儿只是羡慕表哥能念书考取功名,做女儿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既然应夫人对她的婚事做不了主,就不让这可怜的妇人再为此难过。她自己想办法去找应大人探探口风。
“你想读书入仕?”应夫人不可思议,不禁喃喃自语,“娘还以为,没想到……”
没想到女儿竟然会想走仕途对吧?应如紧了紧应夫人的手背。
在她生活过的位面,女性当然地享有受教育与从政的权利,能够更大程度、更多元化实现自己的价值。这种事本用不着羡慕。
“母亲,多给女儿说说您和舅父舅母的事吧。”应如仰头望着应夫人。
“我的兄长和嫂嫂啊……”
应夫人的脸上浮上怀念的表情,缓缓描绘,悠悠讲述。
应如从对话中了解到不少信息。原来江家祖上经商,传到应夫人祖父这代已经成了琅州实力不容小觑的商贾人家。
江问箫与江问琴这对兄妹两人打小喜欢刀光剑影、仗剑天涯的故事,偏偏心悦的却都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江问箫继承家业前娶了远亲闺秀,婚后夫妻和睦举案齐眉,让妹妹江问琴好生羡慕。
时间很快走到灾荒年间,江家开仓舍粥时收留了个快要饿死的读书人,洗干净后发现这读书人不仅学识渊博,而且样貌清秀。
彼时的江问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姓应名永年的读书人可以说浑身都长在了她的喜好上,很快,读书人成了江家小妹的夫君。
仰仗江家鼻息过活的读书人赌咒发誓成婚以后不狎妓,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想到成了应夫人的江问琴抱着襁褓里的女儿随夫上京赶考,高中后的读书人却不仅狎了妓,而且还把那妓子抬进了府里,成了现如今的沈姨娘。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那个一腔真情尽付热烈的江家小妹,究竟怎样在应府这个牢笼里支撑到现在?
应如举目四望,眼前位面与她生活过的世界完全不同,虽不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却能从中找出高度相似的痕迹。
在这里,男人拥有三妻四妾的特权,女人则囿于后院,专职孝敬公婆抚育子女,鲜少有第二条坦阔之路可走。这不是应如想要的生活。
假如能成功活下去,她想做个商人,赚最多的钱,赏最锦绣的河山,潇洒自在。当然,首要任务是接触目标人物,完成系统绑定。
应如边走边在心中暗暗筹划,隔着影影绰绰的抄手游廊,一道女子的声音传过来,“爹爹!女儿就想嫁那探花郎江霁颜!”
“胡闹!爹才给他和你姐退了亲,这是做什么?让为父自己打自己的脸?”穿着朝服的中年男子手腕背在身后,语气隐忍无奈。
“不管不管!除了他,女儿谁也不嫁!”
应如定睛去瞧,这不是应姝老妹儿吗?她想嫁江霁颜?
喔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