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的一声震耳欲聋,帐内一干器物都跟着摇晃。没等端着饭碗的郭精奇回过神来,已有士兵来报“敌军来袭。”
狄青站起身,神色倒是镇定。
“方进!”
“属下在!”
帐外一人闻声转入。
“你率一队人护娘娘离开营帐去李姑娘家暂避,记住务必护娘娘周全,否则提头来见!”
“是!”方进抱拳领命。
“我也有功夫,不用别人保护,我去帮你。”郭精奇硬气地道。
转身欲走的狄青又回过头,微笑着冲郭精奇道,“有末将在,还用娘娘赴险吗?保护好自己让我安心即可。”说罢,他披风一挥大步离开营帐前去迎战。
轰隆的炮声一声紧过一声,李姑娘缩在屋子角落里跟着炮声的节奏一颤一颤,郭精奇却跟热祸上的蚂蚁似的忧心外面的战况,想出去一探究竟,方进誓死不让。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炮声渐止。
“打完了?”郭精奇喃喃道,随即扒拉开守在门口的卫兵往外跑。这队保护她的卫兵都是一夜未眠同样心系战事,只是苦于狄青的严令不敢擅离。如今一个不留神叫郭精奇跑了出去,他们就索性跟着,一边保护她,一边也好了解下战况。
冲出巷子口的郭精奇顿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断壁残垣随处可见,还有因家破人亡而临街哭泣的百姓,以及行色匆匆或在执行命令,或是抬着伤兵的担架一闪而过,那伤兵痛苦的哀嚎声回荡在她的耳畔久久不停,才十几岁的样子,一条腿就没了。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战争,远比她相像和电影里看到的惨烈,身临其境才真正能感受到战争的残忍和人体的脆弱。
于这番场景之后,她更加惦记前方的战况及狄青的安危。不顾卫兵们的阻拦,她向硝烟最浓密的南城门寻去。
临近南城门更是一派残状。绵延的城墙豁牙锯齿的,一看便知是啃过了多少硬骨头。硕大的城门如今也是岌岌可危地冒着黑烟,仿佛下一秒就要碎如齑粉了。四处是城外投进来的碎石箭矢不计其数……
郭精奇正要更近一步,城楼上人影攒动,有人或抬或拖着负重下楼,那是,那是……
她瞠目结舌眼看画面更近时被人负手挡住,已近嘶哑却熟悉的声音由她身后传来,“别看了,不好看。”
郭精奇闻声转身,正是一身盔甲血迹斑斑的狄青。
“你受伤了?你……”
没等话说完,整个人已被狄青揽入怀里,耳畔只听他疲惫而深沉的声音道,“你没事就好!”
天色渐亮,敌军已失去攻城优势,就此收兵。
狄青坚持将郭精奇送回李姑娘家,又马不停蹄地去处理善后和固防。眼下这种情境,郭精奇哪坐得住,至少也要做些什么帮帮忙。
伤兵营里哀嚎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痛得但求速死。郭精奇终于明白什么是战争,以及它不堪入目最残忍的样子。
“姑娘,你长得好像……好像我那小女儿啊!”一位老兵眼神迷离地瞧着他,喃喃道。
这位老兵的肚子被横劈一刀,肠子都翻了出来,郭精奇正竭力为他止血,一听这话抬头勉强笑笑道,“那你就当我是你的小女儿。”
“你会……会唱曲儿吗?俺英儿……英儿的曲儿唱得……唱得可好啦!唉,估计再无……再无机会听了。”
老兵说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眼瞅着他出气多进气少,郭精奇一忍再忍,眼角还是禁不住渗出泪来。少顷又再次勉强扯出一抹笑道,“我会唱啊,我唱给你听。”
郭精奇想了想,清了清嗓,抬起头,歌声在她的喉间如一汪清泉流淌开来。
“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晴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人民战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和平。……英雄猛跳出战壕,一道电光裂长空,裂长空。地陷进去独身挡,天塌下来只手擎,两脚熊熊趟烈火,浑身闪闪披彩虹……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为什么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一曲唱罢,伤兵营安静了许多,就好像伤口也没那么疼了,大家都燃起了生的希望,郭精奇看在眼里甚是欣慰。她嘴角含着笑低头再去瞧这位老兵,人已闭上了眼断了气,面容却一派安详。她终没有救活这位想念女儿的父亲,满怀悲怆。
薄暮昏瞑,已是一天一夜没合眼的狄青硬是被郭精奇从城楼上拉下来。
“放心,天塌不下来!”
“休息在人家姑娘家也不合适啊!”
“无妨。”李姑娘说着话正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战时哪有那么多讲究。再者说若不是狄将军奋勇杀敌,奴家如今还有什么家宅可言啊!”
之前郭精奇便听狄青说过,这位李姑娘名叫李莹,是原延州知州的女儿。半年前因李元昊起祸,原延州知州正是在最初抵御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