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村长李不知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这人年纪不过弱冠,身着冰蓝色箭袖长袍,腰间还挂着一枚白玉佩,貌若好女,气质矜贵。
八方村偏僻,距离县城路途遥远,往往都是村长负责采购物资,一来二去,也对那些达官贵人的衣着多少有些了解。
眼前这人,身份绝不简单。
村长还在犹豫,只是村民们却管不了那么多。
随行的王屠夫怒目圆睁,指着贺兰佑握在手里的荷包,吼道:“你这厮从哪儿偷的?”
话音落下,贺兰佑却像是刚刚知道还有个荷包一般,顺势低头仔细看去。
只见原本莹白如玉的荷包此时已经尘埃尽染,破败不堪,其上绣着的那茎青竹也好似随着时节入了秋,叶片拖出一道血红的印子。
少顷,他笑了笑,放下拱起的手,慢条斯理地将荷包挂在腰上,抬眸看向王屠夫,“不知大哥何出此言?”
“不是偷的那便是你的了?”王屠夫撸起袖子,“好你个登徒子,爷爷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眼看拳头将要落下。
“等等。”贺兰佑忙不迭道,“我还有话要说。”
王屠夫见状冷笑一声,“哼哼,有什么话黄泉路上再讲不迟。”
贺兰佑也不管他,言简意赅:“荷包的主人就是秀环姑娘的夫君。”
*
八方村晒谷坪。
“就是他?”
“哼!长得人模狗样的,谁知道半夜去翻寡妇的墙?”
“就这小白脸,膀子还没我大呢,能不能满足……”
几个男人相视一笑,遭来身边女人的白眼。
“狐媚子成日里穿得跟个妖精似的,指不定谁翻谁墙呢?”穿着粗布袄裙的矮胖女人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对着方才奸笑的男人道:“看什么,就你那癞蛤蟆样儿,也不想想人家秀环看不看得上你。”
男人涨红了脸,扬起手来作势要打。
矮胖女人见状双手一摊,径直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哎呦喂,杀人啦,狐狸精害人,勾引男人杀媳妇啦……”
一旁的贺兰佑背靠着草垛子,半坐半卧在那里。众人嘴里的叫骂声和心里大相径庭的吐槽声,一并聒噪地送进他的耳里。
比如那个面红耳赤的男人,这会儿嘴里嚷着:“整个八方村里谁不知道我李进财为人仗义,偏偏就你这女人满口胡言,我那分明是替秀环打抱不平罢了。”
然而心里的声音却是:[娘的,死胖子,老子早晚得把你给休了。还别说,李秀环那小娘们长得真他妈带劲,嘿嘿嘿……]
再比如,贺兰佑蜷了蜷右腿,躲过了地上矮胖女人胡乱拍打的手。
“李进财,我刘翠芹自从嫁给你,洗衣做饭,下地干活,哪样少做?你摸摸良心,你那是对秀环好吗?要真想主持公道,怎的不把这个小白脸给撕了?”
刘翠芹指着贺兰佑,恶狠狠地说道。
贺兰佑淡淡地看她,耳边是截然相反的声音:
[长得这么俊,怎么不是我相公?李秀环能有多大福气?呸!不是我的,还不如毁了!]
类似的声音比比皆是。
[我呸!演什么呢?村里谁不知道你们俩见钱眼开,狗屁的仗义,谁家的公道?不就是图老李秀才兜里那些钱嘛。]
[李秀环眼光这么好?哼!她长得又不好看,好巧不巧,今儿个我正好穿了新衣裳,小公子快看过来!]
[这小白脸还有玉佩?瞧瞧这质地,啧啧啧,不如过会儿趁着人多,一把给薅下来,他肯定发现不了。]
……
周围人的种种口是心非不断涌进贺兰佑耳中,有见色起意的,有乱嚼舌根的,说什么的都有,却是没几人真正在乎李秀环的感受。
贺兰佑伸手握了握腰间的白玉佩,耳边的心声终于停下。
听了一早上,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他低头按了按太阳穴,恍然间觉得光线暗了下来,有人挡在了他身前。
村长带着王屠夫走过来时,李进财的拳头离贺兰佑的额头仅余一掌之距。
“李进财!”
村长扬声喊道。
李进财将要落下的手一顿,贺兰佑借着间隙侧头躲过,利落的起身站在一边。
李进财一击不成放下手臂,惊道:“爹?”
村长李不知抽出旱烟杆就往儿子头上敲了一下,“显你力气大?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不是自称秀环夫君吗?怎么……”李进财有些懵。
李不知又踹他一脚,“我让你看住人,你就把他带到晒谷坪?哪里人多往哪走,你是生怕秀环还不够糟心?”
李进财还想狡辩,“人多力气大,我这不是怕他跑了……”
话刚说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