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银白色。
他放下帘子,将冻冷的手指蜷在掌心,黑暗中,隐约分辨出坐在对面的潇湘。
“怎么不睡?”
“北方人不善水战。”潇湘回了他一个梗。
“你在防备?”他向外面努了努嘴。
“没有意义。”潇湘道。
“确实。”姜去寒复又躺下,蜷着身子睡了。
各大门派早已在各个交通枢纽和暗门分部附近布置了高手,准备围捕姜去寒。
从练江上游乘船到灵枢城附近,再走一段陆路到灵枢城。这就是他们最初拟定的路线。然而,可能是他们的路线过于外行,没有目的性,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找到他们。
天刚刚擦亮时,船家起来给他们煮粥喝。姜去寒踩着脚下在水中一摇三晃的船板来到外面,只见小小的码头上,处处炊烟升起。船上的人家早已起来了,有打水的、说话的、淘米做饭的、洗漱的、闲串的、买卖物品的……寒冷的空气中,他们的声音在江面上的白雾中荡开来,被风吹散到另一岸。
潇湘跟在他身后走出船舱,小船和姜去寒的身体一同晃了晃,姜去寒险些失去平衡栽进水里,潇湘急忙伸手扶住他。尽管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也引来了许多目光——此处人家几乎都相识,忽然来了个俊秀的陌生少年,不少人都下意识地盯着他瞧。
江上的船妹,眼波灵动含情,火辣辣地烫过来,姜去寒惹了这桃花债,不知道怎么脱身。
潇湘被麻了一下,就当没看见地路过,拦了一艘卖早点的船,买了包子、糖糕和一点咸菜。
姜去寒吹了一会儿风,就跟没看见一样,完全不理会她们的眼光,径直回了船舱。
吃过饭,船继续乘着江流向下游驶去,途中又换了一次船。
这艘船颇为陈旧简陋,船舱里密封不严,冷风从外面窜进来。姜去寒闭目蜷在斗篷里,但没有睡着,睫毛上挂着一点湿润的水汽。
恍惚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像身下的旧船一样,不知要漂向何方。这种心绪使他不安起来,悄然睁开一线眼睛,看了看一旁翻书的潇湘。
——她还在,真好。
深夜,姜去寒醒来,裹着斗篷,望着窗外的江水发呆。江上一片白雾,连明月都被遮蔽了大半。
“怎么不睡?”今夜换成了潇湘问他。
“冷。”姜去寒吸了吸鼻子,坦诚道。
潇湘便抱着被子来到他身后。二人和衣而卧,潇湘睡在船壁一侧,挡住了板壁间透进来的寒风。姜去寒被她揽着,忽然觉得荒谬。
但是背后真的好暖和。
若是时坞还在……他下意识地想,又立刻制止了自己继续想下去。如此重复。
或许是过度的思念比较耗神,姜去寒第二天便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精神也有些不好。他惨淡地倚在一旁,犹带泪痕的面容宛如一支被摧折了的素白莲花。即使在并不安稳的睡眠中,他也紧紧扣着潇湘的手指,潇湘在翻书时拉扯一下,下一秒就会被他再度握紧。直到他以为潇湘无法离开,才终于睡沉了。
但是一醒来,就看到潇湘的铺位空了,叠得整整齐齐。
他霍然起身,向外望去,江面上依旧是一片白茫茫,两岸的山脉披着白雪,呈现出淡淡的青灰色。又是一个小码头,船只来来去去。
姜去寒的心瞬间跌到了冰冷的江水里,无法呼吸。他不能相信潇湘这么简单地就离开了,短暂的震惊过后,他顶着这种眩晕感,开始盘点自己身上带的钱够不够坚持到灵枢城。
她说过要去灵枢城的……
自己终于被放弃了么?
无数种心绪之后,他终于难过得哭了出来。用袖子捂着脸,沾湿了一片。
“我给你弄了点糖,吃吗?”潇湘的声音忽然从门口飘进来,敲了敲他的耳朵。
他一抬头,潇湘手里拿着一个纸包,正诧异地看着他。
半大少年哭得梨花带雨,实在不像样。
姜去寒自知难为情,便将脸撇向里侧。潇湘满头问号地揣测了一下他的心理活动,试探着问道:“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走了,把你丢下了吧?”
“知道你还说!”姜去寒有些挂不住脸,羞怒道,“写张字条很难吗,小姬?”
“好好好,下次再说。”潇湘好脾气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拿了一颗糖给他。
姜去寒擦掉眼泪,深深呼吸了几口,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带着哭腔命令道:“只有你,不准离开我,小姬。”
潇湘呼了口气,没有回答他。
人间的聚散——这种事,哪由得她说了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