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心思缜密。他勾引自己,真真假假,莫不是真有生个孩子的荒唐念头?
——但是他一男的,生不出来吧?
云华仙子腹诽着,听到细密的脚步声穿过秋雨,由远及近,徐徐而来。
有收伞的声音,有人敲了敲门。那人似乎被烫到了,才吸了口冷气,就压着嗓子咳了好几声。
云华仙子装作睡着,没有出声。
于是门无声地开了,有人挑起帘子走进来,在桌旁坐下。
进来的人端着一盏油灯,在床帐上映出一片光晕。
“美人深夜来访,仙子何故装睡?”紫箫在帐外笑道。
“你倒有自知之明,”云华仙子无聊地翻了个身,“但你不是话本子里的艳鬼,我也并非怀春书生,只是一介粗人,恐怕唐突了你。”
“如此说来,风芜城的话本子的确像仙子说的一样,”紫箫不愠不恼,“然而仙子若是粗人的话,世间便再无美人了。”
“不还有你吗?”云华仙子的声音好像带着点笑意。
世殊时异,各有所求。像这样两人深夜对坐聊天,也是珍贵的回忆了。
“仙子不打算出来相见吗?”良久,紫箫问道。
帐内寂然无声,云华仙子似乎睡着了。紫箫迟疑片刻,伸手挑起床帐。
他多想看看心悦之人的睡颜。
刹那间,淡香的风拂过他的脸,或许还有一片纱衣柔软的的广袖,如轻云蔽月般。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床上没有人,只有一册话本子。
《怀春书生遇艳鬼记》(注:风芜城版)。
紫箫抬头望去,灯光的边缘处,她腰间系的一枚白玉环从梁上的阴影中垂下来,不时折射着灯光,透出莹润的色泽。
它悬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灯光中,明明如月。就像他想拥抱、又不敢拥抱的人。
夜雨渐渐停了,秋夜的寒气漫上来。
过了许久,紫箫问道:“仙子每次来都请任家那位内君,究竟是什么事?”
“关爱空巢老人嘛!”云华仙子果然没睡,白玉环滴溜溜地转了转。
“请仙子认真点。”紫箫正色道。
“他曾经有个儿子。”云华仙子叹了口气。
“仙子喜欢他吗?”紫箫欲起身,却又按捺住了。
“他是我的朋友,但他似乎不愿与我继续做朋友了。”云华仙子的声音听起来是少见的怅惘。
“为何?”紫箫难得好奇。
“因为……”黑暗中,云华仙子睁着眼睛,她的手指在脸上比了一下,“他脸上留了一道疤,应该是因为这个,他很介意吧。”
“是为了仙子么?”紫箫心中忽然像被揪了一下,这是他心中极少出现的情绪。
“不,他那时候是镖师,难免的。”云华仙子的声音似乎有点怀念,却又很平淡,让他越发想知道其中内情。
紫箫默然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脸,心忖:倘若是他脸上留了疤,反而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强求云华仙子娶自己吧。如果是他,绝不会像那位任郎君一样逃避。
那位任郎君似乎已经过世了吧?那她为何又如此平静?
——等等,这件事情或许需要重新调查一下。
他思索往事,下意识地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却忘了手上有伤,“嘶”地抽了口冷气,又咳嗽起来。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多了吗?”云华仙子从梁上探出头看他。
紫箫裹着斗篷,看起来仍旧有些消瘦。他忽而抬头,双眸熠熠生辉:
“我想起来了,这件事上我帮过任家。”
他顿了顿:“不过那位任郎君应该已经在贞男祠里了才对,又怎么会变成仙子的朋友?”
“仙子可否与奴家分辩一二?”
“你又不认识他,知道那么多干嘛?”
紫箫笑得温柔:“既是仙子的朋友,奴家又为何不能认识一下?难道仙子觉得奴家不配?”
“这倒不至于,但风芜城的他已经死了。我未曾问过他的意见,不方便说……”她伸出一只手指指床,“夜深了,睡吧。”
还不等紫箫说什么,她又快速伸出头,很君子地说:“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紫箫差点被她气笑,终是没有说什么。
他拆下束发的簪子,放在枕边,又脱下斗篷,搭在一旁的椅背上。云华仙子伸出手指一弹,油灯即熄灭了,窗纸外面的夜色瞬间浓浓地透进来。
枕间还带着云华仙子的衣香,紫箫深吸一口气,却微微红了脸,难以入眠。
任郎君,他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一个拈针弄线的内宅少年,又是如何变成一个铁血镖师的?
其中艰辛,紫箫难以想象,只是长长地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