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天气着实奇怪,夏季长且燠热,整体干燥,海上又不停地蒸腾。潇湘只骑在马上不动,就觉得自己像蒸笼里的包子,肺都要熥熟了。
江雪寒还是平时的装束,纤尘不染。潇湘也借着他身周溢出的灵气,慢慢地调息,倒也不算太难熬。早晨和入夜时风大,她就从纱笠下面钻出来吹风。
终于在某一天的傍晚,潇湘看到了海岸线。天阴着,海是汹涌的、灰色的海,一波一波冲刷着海岸。海雾充斥在天地间。
他本意是先到海边,让小孩子开开眼界,却见她一脸深沉地放眼远望,嘴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不禁失笑。
她念道:“海鲜,有海鲜吃了”。
二人在临海的小城过夜。晚饭时,江雪寒破天荒地给潇湘点了一份鱼汤。他一直吃素,潇湘也不得不跟他一起吃素,此时终于开了荤,十分感动,把鱼汤喝得干干净净。
与灵枢城、素心城那样的繁荣大城不同,冷冷清清,城墙低矮。过了中午就没得逛,只好窝在客栈里,听路人用晦涩难懂的方言谈天。
次日一早,二人吃过早饭,继续前行。小城早上有集市,江雪寒牵着马,走着走着发现潇湘没跟上,回头就见她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逗留。
他随口问:“喜欢哪个?”
潇湘拿起一条下品灵玉的手串。
这座小城偶尔有散修来往,有人卖灵玉也属正常,实属难得的是,潇湘恰好挑中了一种很常见,但对灵脉有蕴养作用的灵玉。
“不错。”他付了款,心想,封几个防御法阵进去正好。她在灵气微弱的地方几乎没有修为,如果有意外,也可以阻挡一下。
二人赶了半个多月的路,终于来到南海边的一个小渔村。
正午阳光酷烈,潇湘只站着就喘不来气。他们被就近安排在村长家空置的一座小竹楼上,江雪寒接了村里的除妖委托,出了门。潇湘就在屋里打扫擦抹。她在屋子的角落里和四个床角放了驱赶蟑螂的草药,又把这几日的衣服洗了,拧干晾到屋后,然后坐在床上调息。
她没有江笠的天资,也从来没指望过能成为强大的修士,但既然成为了修士,还是要做做功课的。
入夜,江雪寒才从远地归来。他以一敌多,十分艰难,浑身上下都是大妖的血腥味儿。
江雪寒在屋里沐浴,潇湘坐在门外洗血衣。她把洗净的衣服拧干挂到屋后,顺手摸了一把中午搭上的衣服,觉得不对劲儿,一拧,又拧下一些水。
潮气太重,又把衣服沾湿了,只能等明天晾干再收了。
“得,白干了。”潇湘认命地走回屋前。
一门之隔,屋子里油灯昏暗。江雪寒搓洗着沾血的头发出神。大妖的血腥臊难闻,他却恍如不知。
明月珠的事急不得,急也没用。
二百年前,江雪寒游历时曾至此处,因缘巧合结识了一位鲛人朋友。他那时爱交游,便向他学了一口流利的鲛人语,也读得懂他们的文字。他选择这里,一方面是接受了桃十三的嘱托来取明月珠,另一方面也想顺道看看这位老友是否安好。
这位老友曾经说过,明月珠是鲛人族的特产,在他们那里不算珍贵。但鲛人难遇,明月珠也成了难得一见的宝物。
以素心城的财力,应该不至于找不到明月珠才是。为什么要他来走一遭呢?
江雪寒从浴桶里站起来,昏暗的灯光下,雪白匀称的身体如同妖精。他把头发拢到一边,用布巾绞干,露出了脊背上那道长而狰狞的伤疤,以及大大小小的新伤。
然后,他擦干身体,开始给自己上药。
当晚,江雪寒意外得到了一个来自宗门的消息:派去北方调查之人受到大妖暴烈的攻击。古怪的是,各大仙门世家都派出了人手,其中或有被大妖击杀者,但是,只有江笠所在的那一队失踪了。
仙门与世家并非一体。
仙门如北斗宗,以师承为联系;世家如江家,以血缘关系为媒介。仙门与世家的关系,总体来说以合作为主,却又有些微妙。世家子弟可以拜入仙门,却极少见非世家出身的仙门高徒投奔世家。世家本身没有足够的修行资源,依然得送子弟过去,指望他们学有所成之后报效家族。
江笠兼具仙门和世家的双重身份,双方都派出了人手去寻找。然而至今仍未找到,便有人推测他们已经遇难。
江笠是江家子弟,江雪寒亦十分忧心,掐指一算,半凶半吉。
他写了一封信,在桌子上用茶水画了一个法阵,注入灵气,法阵发出淡淡的光彩,他把信放在上面,信倏忽消失了。他等了一会儿,有一封信出现在眼前,却不是宗门的事务,而是江笠写给潇湘的。
次日,潇湘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床头江笠的信。
先是问身体好不好,有没有水土不服,又是问路上有没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事,兜兜转转,说到正题:
“北方严冬百年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