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澳洲队出来,前往最后一个国家队。天色在这时又转阴,看着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乌云,我想今天的雨比昨天应该小不了多少。打开智能手表发布了一条信息,要求今天做按摩理疗的选手尽量在晚上六时和七时之间到达按摩室,以防下雨淋湿身体导致感冒。
又给汉娜单独发了一条信息,让她把厨房间里已经做好的晚餐从冰柜取出,放到微波炉里加热之后送给指定的选手。
加快了脚步到达德国队,上午的德国队工作人员见到我后率先打了个招呼,我将手中的工作证件递给他,照例进行出入登记,一并递过去的,还有手里面的一颗水果糖。
德国队的工作人员丹尼尔提醒了我,博格下午带领手冢外出训练,目前德国队其他人还在休息区。
快速找到了德国队的训练场地,这一次他们是集体训练由QP组织。目前场上进行的是双打组合贝尔蒂、施奈德对俾斯麦、QP。着重收集了施奈德的运动数据,标注了他的巨大化能力,打算就这一能力与博格和他的弟弟贝尔蒂进行简单沟通。
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有闷雷声响起,走到室外瞟了一眼天色,已经是昏沉一片。出声暂停了他们的练习,对微微有些喘气的QP道:“博格同学和手冢同学在哪里训练?”
QP的话很少,他将一份电子地图发给我,博格他们会在下午进行耐力跑,上面标注着红色路径就是他们跑步路线。
“一般他们会在下午六点前回来。” QP甚至贴心地告诉了我时间。同他道谢并告辞后,我决定沿着这条路线前去查看一下。
墨尔本的雨季一般在10月中旬就会终结,这次延续到了11月初,也算是一种罕见的天气。我并不喜欢撑伞,伞下的空间过于狭隘,会引发不适应的生理机制。不过出于对选手的身体因素考量,我仍旧是带上了两把折叠伞,缓慢朝电子标识的路线走去。
腕表是防水的,所以我只用防水袋装了两条干毛巾,和两把折叠伞一起抱在怀中,踏出选手村大门没多久就有豆大的雨珠砸落脸庞。我没有选择撑伞,照样安安静静走在已经没什么行人的街道上。
诺亚·高尔吉亚向来对雨天感到苦手,但是今天祖母特意有做曲奇饼干,叮嘱他一定要拿来给兄长尝尝。诺亚带着考拉出门时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但刚走到一半,天色就阴沉下来。
诺亚只是简单地思索了一下,就决定继续朝选手村进发,到达了澳洲队的地盘后,今晚他可以选择跟哥哥睡在一起,等到明日天放晴再回家。
他的眼睛相当不方便,尤其身处下雨天,他更加不能加快步伐。即便是已经走得十分小心翼翼,却仍是不小心踩到了一处水坑。考拉不是正宗的导盲犬,所以没有完全为他排除危险。
诺亚护好了怀中密封起来的甜点,在倒下去之前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弄脏了奶奶对哥哥的关心和爱。他已经坦然接受了跌倒这个事实,在下一刻,一双有力的臂膀却将他完全扶了起来,考拉在他脚边低低地叫唤,听起来竟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墨尔本的雨天道路上的尘土气息很重,污浊到令人有些无法忍受。而自从双目失明后,诺亚总能觉得自己体内泛着若有若无的阴冷感。在雨天这种糟糕的感觉越发清晰,所以生病后,他几乎从未在雨天出过家门。
本来今天他也会觉得自己依旧讨厌这样的天气,但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令他放弃了这种想法。那是一个女生怀抱,并不厚实坚强,却稳稳地将他托住,他的头搭在她的肩颈上,竟然能在浑厚的泥土气息里,嗅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柠檬清香,似乎还携带着一些消毒水的气味,她可能是个医生。
没有哪个健康者会渴望见到医生,人类的天性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健康平安,他也并不例外。两样令人苦恼的事物碰撞在一起却演奏出了一场温柔的交响曲。明明他们都是浑身湿透的人,他却觉得这个怀抱温暖极了。
“先生,你还好吗。”
在诺亚摔倒前我就已经注意到这个从墙角处转弯而来的男孩子。并非是他足够特殊,而是他手里牵的那条狗,我在上午还见到过。它出现在高尔吉亚的手中,它叫考拉。
结合他目不能视的情况,我已经断定这个男孩子就是高尔吉亚的弟弟——诺亚,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狼狈的天气里相遇,也没有想到诺亚竟然是一个看起来与高尔吉亚没有半分相似的人。
他的头发经过雨水的洗礼,已经湿成一缕一缕覆盖在他病弱的白皙脸颊上。那天蓝色的发,在这样昏沉的天气里依旧明亮美好得惊人,而他美丽的天蓝色眼瞳失去了神气,像一件脆弱的玻璃艺术品,在下一刻就会被无情粉碎。
脆弱的美好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足以激发我身为医者的保护欲。所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他摔倒之前,我就已经向他伸出了双臂,在他跌倒时,稳稳地抱住了他。
这样寒冷的雨幕里,我们寂静相拥。
隔着泥沙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