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和欧阳不器被带走时,外殿众人都被这场面所慑,愣在原地不敢说话。
原本殿内吵吵闹闹一片勾兑,此时静得只剩下士兵们的脚步声。
舒十七正在外殿的一角喝酒,见到这情状,眉间一蹙,执酒的手微微一顿。
舒淮安不知道从哪里凑了上来——他是舒家三房的长子,一向惟舒柏安马首是瞻,此番也是陪着舒柏安入宫,算来,舒十七还要叫他一声五哥。
“十七居然还有兴致喝酒。”
舒十七扬眉:“哦?此话怎讲。”
舒淮安脸上俱是得意之色:“中州与帝国的盟约破裂,此番秦世子已性命难保,你素日服侍的那个怀瑛郡主与他出了名的交好,难道还以为能明哲保身?
舒十七缓缓呷了一口酒:“他们出事,看戏便是,与我何关?”
真以为这种事会牵连到他?——未免也太小看了自己。
他扫了一眼舒淮安,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这等事就让五哥急得上蹿下跳,看上去倒颇有一番意趣。”
“你!”舒淮安没想到舒十七如此镇定还能出口讥讽,不由涨红了脸,片刻,狠声道:“别以为旁人不知道你干的丑事,不就是攀上了长公主么!爬完老娘的床爬女儿的,舒家的脸都被你丢了个精光!怎么?此刻女儿出事,你便要——”
一言未毕,一只手搭上了他的小臂。
舒淮安只觉得胳膊要被一股巨力碾碎,大声要叫,却被舒十七一把拉到眼前。
四目相对,一双惊恐,一双窅深如墨,距离只有十寸。
哪怕此刻,十七也是笑着的:“五哥,小心你的叫声,可不要被治个殿前失仪的罪。”
舒淮安瞬间闭嘴,但是小臂上的力道并未减去半分,他扶住桌案,疼得满头大汗,低声求饶道:“十七,我错了,求你放过我!我错了!十七!”
舒十七缓缓道:“五哥,我从不听人道歉。”
说着,只听咔嚓一声,舒淮安眼前一花,巨大的痛感让脑中一片空白。
半条胳膊已废。
舒十七这才松开,拿起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刚才的话好像没说完——正说到女儿出事。”
他含笑望着舒淮安:“五哥,然后呢?”
舒淮安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舒十七收起笑,垂目喝了一口酒。
不对劲。
自己不对劲。
平日里这种话听过多少次,恶毒刻薄更甚百倍,但他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没有这等气量,又如何能成就今日的他?
但是,为什么偏偏今天就觉得这些话如此刺耳,宛如一条毒蛇在往耳朵里钻,让他一丝一毫一时一刻都不像忍下去,甚至刻毒地想狠狠捏烂舒淮安那张脸!
是的,他起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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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中有人走出,是被宫人推着的千羽。
盛装的她扬着纤长的颈,穿梭于烛火通明帷幔层叠的大殿,像一只优雅的鹤。
但舒十七知道她不是,从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
她是来自山林的狼崽子,凭着本能行事,直接又炽烈,甚至带着天真又倔强的残忍,是这腐朽深宫中格格不入的风景。
灯火明灭,舒十七起身走向她。
……
“舒十七。”千羽见到他,表情一改素日的狡黠,示意十七将她推到无人的角落。
然而舒十七刚接手轮椅,下一秒,两人就被突然涌上来的黑甲士兵团团围住。
“怀瑛郡主,圣上下令护送您回府。”
这是被软禁了。
千羽和舒十七对视一眼,来不及多言,便被士兵们押送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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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看着秦恪、不器、千羽都接连消失,茗茗手中的琴弦突然一声断裂。
她示意要休息片刻,将乐曲交给其他琴师,去外殿一探究竟。
刚一出内殿,还没来得及寻找几人的身影,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拦在她面前,一脸自命不凡:“在下湐中舒家舒柏安,上次夜宴一见,姑娘的风姿萦绕心间日日难忘,因此,想邀姑娘往府上一叙。
茗茗冷眼盯着他:“滚开。”
舒柏安不动:“请茗茗姑娘赏脸。”
“滚开。”
舒柏安还是不动,他面色不改,但眼中阴晴不定。
茗茗终于不耐烦:“舒柏安是吧,你若不怕惊动内侍,我可要叫了啊!”
舒柏安这才让开,茗茗目不斜视地返回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