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他的故事是连续剧,我从中间开始听,不伦不类。
我环顾四周,发现隔壁桌做了一胖一瘦两个姑子。胖的那个白白胖胖,皮肤溜光水滑。瘦的那个斯斯文文,也是极有教养。
我本无心偷听别人说话,但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小,但我隐约听到珍哥儿、曹家的字眼,便换到对面的凳子坐下,刚好能把她们说的话纳入耳中。
胖尼姑说:“可不是吗?年下庵子里日子不好过,我特意下山来化缘,却没想惹上这等人命官司。阿弥陀佛。”
瘦道姑说:“原白师傅,这原也赖不了你,都是命。这命啊,都有好有坏。有时候,造化到了,好的也能变成坏的,有时候,坏的也能变成好的。”
胖尼姑说:“嗯,想当年计大姐出嫁前不是穿金戴银,佛爷一样供着的。嫁给曹家没几年,曹家从小门小户变成这等显赫,原以为计大姐苦尽甘来,却没想到曹大爷抬脚就买了个□□。这珍哥儿也算是个人物,嫁进曹家没两天,就把曹大爷治的服服帖帖,天天要银子,在外头置地买铺子,听说还赚了不老少。”
瘦道姑说:“所以除了个人造化,还得看选择。我妈妈就我一个儿,当年我妈妈是反对我剃发当姑子,但我一番话说与她,却让她改变了念头,我说,我每天照镜子,知道自己的模样不十分标志,做不得公子王孙的娇妻艳妾,就算做了贵人的妾,就得依着主人的心意了,看他宠不宠我,或者要看大老婆的心肠贤惠不贤惠,这就跟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一般,还得观音菩萨过来给我揭开封皮,放我出去?纵然放出去了,还要被金箍儿拘束一生,所以这做妾的念头就别想了。
“其次,还有做娼妓这个选项,穿着极华丽的衣裳,打扮的娇滴滴,在公子王孙面前撒娇卖俏,日日新鲜,中意的就多相处几时,不中意的,头巾吊在水里——开了交,也是有趣。但里面也有不好的地方,接不着客,老鸨又要打,接下客,留不住他,老鸨还是要打,到了别人家里,低三下四,叫奶奶长奶奶短,磕头像捣蒜般,人家也不会喜欢,好像进了他们家门,就会把他们家汉子哄诱走,所以啊,这做娼妓也不好。
“除了这两个,就是嫁给男人做老婆,或者嫁给长工做庄稼活,到时候他把我看得牢牢地,门也不准迈出一步。总是看中两个男子,也只能赖象嗑瓜子——眼饱肚中饥,且生活压力如此大,只怕连自己老公也没时间搂着睡个整觉。
“思来想去,还是做姑子最快活。就像那蝙蝠一般,见了麒麟,就说我是飞鸟;见了凤凰,说我是走兽。岂不就是那六科给事中一般,无人管束?但凡那年轻力壮、标志有臂力的和尚,都是我的新郎。周而复始,这不中意的,就让他轮班当值;那中意的,就留着他时常伺候。这还是做尼姑的好处。如果做道姑,留着好好地一头黑发,晚间脱了那顶包巾,连那俗家的相公老爹,巨人秀才,外郎快手,任凭咱们挑选。且往别人家里去,进的中门,任你什么王妃、奶奶姑娘,狠的恶的、贤的善的、妒忌的、吃醋的,见了那姑子,偏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喜欢:让吃茶,让吃饭,让上热炕坐着,让住几天不放走的,临行送钱的、送银子的、做衣服的、做包巾的、做鞋袜的,比咱们那城里县太爷还热闹呢!还有奶奶们托着买人事,请先生,常常十来两银子打底。我寻思来寻思去,不做姑子,还做什么?任凭妈妈怎么说,我的注意定了,只是做姑子了。”
胖尼姑听完这一席话,大赞大叹。
我当场听完,也是一整个佩服,觉得她说的非常有道理。在这个封建迷信的时代,女性地位如此卑微低下,我反而可以借助民众对神佛的信仰,做些保护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