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的确显得冲动。
但林月乔其实已经琢磨一路了。
如果这次聚餐之后,不趁机试探楚湛的态度,往后她找借口“登门拜访”,情况只会比此刻尴尬一万倍。
这一路上,楚湛的任何反应她也已经在心里想象了一遍。
哪怕是最坏的结果。
如果楚湛很诧异,说他没打算真的跟她成婚,但会走个提亲的过场,只为履行婚约承诺。
那她就可以说“我知道啊,我也是,但是这个过程的规矩很繁琐,我怕你不知道,就提醒你一下”。
反正她不会让楚湛以为,她离开了他,就没人稀罕了。
因为以楚湛的性格,如果他明确表明不想娶她,那就代表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如果她要死要活、悔恨不已,楚湛说不定会开始庆幸三年前就认清了她的真面目。
任何时候,她都不能死缠烂打。
就像小时候她被弟弟欺负了,傻乎乎的去找父母讨公道,父母只会装瞎。
她那时候就傻乎乎地纠缠不休了,她不吃饭,甚至不喝水。
她甚至不打算欺负回去,只想要爹娘说句公道话,警告弟弟不该这样对待姐姐。
后来闹出什么想要的结果了吗?
爹娘心疼理解她了吗?
在房里饿昏过去,她娘还得背着她爹,才敢偷偷为她粥水。
醒过来还要听她爹放狠话,说惯的她无法无天了,早饿死早干净。
她只有找姜闻笑给她做主,爹娘才会赔不是。
姜闻笑喜欢她,林月乔就有了存在的价值。
如果姜闻笑对爹娘没了用处,那她就是早饿死早干净的东西。
现在的状况,对于林月乔而言,是一样的。
如果楚湛还喜欢她,她就有无数种可能挽回自己的过错。
如果楚湛已经彻底放下了。
她的挣扎求救,就只会惹人憎恶。
此刻,楚湛低头看着她,脸上没有诧异或不耐的神色,只是没什么表情地在观察她。
他垂眸的时候,卧蚕会更明显的凸出一些,淡淡的嫣红显出丝笑意。
林月乔知道他没有在笑,但这种错觉让她很紧张,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在他听来很滑稽。
林月乔的心已经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了,但她神色还是淡定得显得迟缓。
她抿了一下嘴,不敢继续跟他对视,便低下头去,开始拨弄自己的发髻。
她恨不得把发簪摘下来,当着他的面,把头发重新盘一遍,以便假装她并不急切等待他的回应。
其实这段沉默并不算太长,或许只是她太紧张了,所以她还是没沉住气,开口解释:“聘礼就是一些珠宝首饰啦,成套的食物啦,各种规格的都有,可以去海市找那种……”
“我知道聘礼是什么。”楚湛看着她:“准备这些做什么?你爹娘不需
要那种穷困潦倒的女婿(),但聘礼可以勉为其难地收下吗?
谁说不需要了?林月乔立即抬头看他:我们的婚约?()_[((),是祖上定下的。”
楚湛哼笑一声摇摇头:“你说得好像大家都非常在乎祖宗的心情。”
林月乔理直气壮地撒谎:“我一直都是个很传统的女人。”
楚湛神色惊讶起来,微微偏头试探她:“你知不知道我家被抄的事?”
林月乔神色平静地眨眨眼:“我爹在宫里有熟人,楚老爷出事后不到半个月,我们家就全知道了。”
楚湛挑了下眉峰,落井下石地取下腰侧的佩剑,横在林月乔眼前,拇指顶开刀柄,露出一截剑刃,告诉她:“山巅那一战灵力被封印,我的剑刃在毫无防护的冲击下,被砸出三处豁口、一处卷刃,昨日我去海市修好它,耗费七十余两白银,后晌带你去醉风楼吃一顿,现在,我浑身上下只能掏出六十三两白银,府里还有两缸米面。”
林月乔依旧面容平静地与他对视,半晌,忍不住感叹:“你居然还有钱修剑?”
“没有下次了。”楚湛认真地说:“等龚一朔的案子查清,我会让他偿还这七十多两修理费。怎么样,乔乔?你准备好嫁给身家百余两的叫花子了吗?”
林月乔翻了个白眼:“这世上,没有叫花子有这样的身家,我的楚大少爷,百余两白银,在普通人家看来,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噢?”楚湛低头凑近她的脸,坏笑着问她:“那林家算是普通人家么?”
“我又不在乎这些。”他一靠近,林月乔就脸颊发烫,下意识退后一步别过脸,小声却坚定地回答:“我只知道婚约是祖宗定下的,你若是守约提亲,我就会答应嫁给你。”
楚湛严肃起来,直起身,歪头观察林月乔片刻,终于有了猜测,沉声问她:“乔乔,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