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请奶娘来。
打从那道惊雷响彻云霄,小公子猛然惊醒,哭个不停。几人慌慌张张,想了好些法子,皆是不顶用。一时想去外头请个生养过的嬷嬷来,一时又念起而今各处都落了锁。
慌张不得法之际,李涵大马金刀,阔步而来。
他未打伞,连个蓑衣也无,像个傻子般,任由大雨落在自己身上。甫一入内,皂靴粘上的水渍,浸润青砖。歪歪斜斜,一径随着他的步子,进到内间。
屋内几人愣住,只剩下小公子不停哭泣。
莲蓬见他这般模样,吩咐秋月,“去,将后头壁橱右下的那个柜子,那些个衣衫拿来。伺候藩帅更衣。”
“你这里,何时有了我的衣衫?”李涵于那丛兰草旁站定,不再前行。
莲蓬笑笑,“日前怀着孩子无事可做,寻针线房的绣娘,要来藩帅的尺寸,学着做下几件衣裳。今儿正好,试试,若是不合适,再改改。”
秋月捧着一整套衣衫过来,从外袍到中衣,一样不少。
最上头一件,是个素色中衣。同李涵往日习惯,半丝不差。无暗纹无色,瞧着略是光亮,像是用锦缎做成。
李涵看向衣袍轻笑,“何时,锦缎也能做中衣了?”
“藩帅这是笑话我不懂么?多穿穿,若是不妥,往后再换别的缎子就是,何必挖苦人来着。”
“数你能说。”
也不要人伺候,李涵自己更衣,再将换下的衣袍交给秋月,如此便令人出去。
他穿着个中衣,立在莲蓬跟前,也不说话,可莲蓬知晓,这是在让自己看看,合不合身。女子拉拉扯扯,四下看看,又让人转个圈。
“我瞧着挺好的,藩帅觉得呢?”
“尚可。”
莲蓬拉他坐下,“如此勉强,以后可是没了。”
“以后?”
“莫不是藩帅觉得,没有以后了?”莲蓬佯装生气,丢开他的手。
李涵回神,蓦地又拉回来,十指相扣,“嗯,以后,当然有的。”
“那我以后再给你做衣裳?你要不要?”
李涵点头。
“说不说好看?”
他再次点头。
倾盆大雨尚在,不过是隔着个小小火墙,东耳房温暖如春。
说着说着,许是觉眼下气氛尚可,莲蓬试探道:
“藩帅,你信我么?”
此言一出,似温暖如春的暖阁入了几丝鬼风,说不清道不明,怪异。
她暗道一声:合该如此。
莲蓬握紧李涵的手,一字一句分外慎重说道:“不论我过去,是受人欺瞒,还是出自本心,我对不住藩帅在前,藩帅而今不信我……”她凝噎,喘了口气。
“也是应当。我不奢望,也不恳求。因这些没用。
我会让藩帅再次相信我,我会弥补对裴三郎的亏欠,对范阳的亏欠,对小儿的亏欠……”
李涵探问:“你知道了?”
她低头,泪珠挂在眼睫,晶莹如晨露,李涵有些心疼,伸手想要替人掸去,却不想她瞬间偏过头去,留个侧脸给他。
呜咽啜泣就在耳畔,却是不能触碰。
李涵心急,“是我不好。”
她自己拭去泪水,又蓦地偏头过来,发丝摇曳,洒落李涵面颊,有些痒。
“什么是你不好?我做错了事,干你何事?”
像是娇嗔,又像是真的生气。李涵无法,不解其中之意,呆呆望着她。
又听她道:“怎么什么事儿,不管是好的坏的,都往自己身上揽。”
“该是如此。”李涵轻飘飘道。
“什么该是如此,我不信。小儿将来孱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是我往日牛心左性,不关你的事儿。”
说话间,又是一颗泪珠滑落,从殷红面颊,到香腮,末了,挂在下颌,隐入衣襟。
莲蓬泣道:“你们都瞒着我,都不让我知道。可是,人做错了事儿,不该逃避,该承担后果。不能因我现今这般,就如此迁就,就如此违逆。”
李涵辨无可辨,“好。”
难得见他说不出话来模样,呆愣愣的,那英伟剑眉,也染上尘土似的。莲蓬一时手痒,抬手落在他眉眼,轻抚。
“我知藩帅依旧不曾真的相信,不过没关系,我做过的事儿,我概不否认,没做过的,绝不受人污蔑。我会让藩帅信我。我会让藩帅相信,小儿是你的孩子。”
从前的她,知晓李涵多疑,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他的信任,却不曾珍惜。现如今想要再次获得,方才知晓当初自己何等幸运。
“你好好待着,等我便是。”
她言语中的慎重,肯定,令李涵再说不出一句干瘪的相信。
“等?等藩帅回来?等藩帅念在我们并不如何的往日情分,状若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