舐着金灿灿的鱼。
“我还是要回去的,出来了也还是要回去的。”小孩低低重复着,雪白的发丝被光照成透澈的金。
他面色如常,将鱼递了过去。小孩心里有事,自然地接过了。
此刻,他睨着这个孩子,看她终于放落了刀,小口小口地啃着鱼,眼睛放空着。也是这时,他才扫到她穿着木屐,脚上唯剩一只白色的袜子。
“你是哪里人。”
“和之国。”小孩回神,啃着,含糊不清地说。
忽而,她一下意识到什么,血红的眼瞪大了。朝向他,很不好意思,小脸都红了,“大叔,对不起,你的鱼……”
鹰眼淡淡道,“吃吧。”
他翘着腿,坐得笔直,面无表情,光在挺直的鼻梁一侧投下阴影,“你为何会被他们需要?”
对话太过跳脱,小孩却能接上:
“嗯,姐姐,总是和父亲作对,父亲惩罚姐姐,把姐姐关起来,我想陪着她。”
“父亲……也总是酗酒。”
提到那个人,小孩顿住,有些失神。
鹰眼发觉什么,几不可见地拧眉,鹰目锐利,什么话也没说。
这样小的孩子,为了自己的自由能与他对刀,不可能只这样轻描淡写。
寒气渐渐上来了,火苗也难以驱赶,小孩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坐近了一点,细细啃着那鱼。
那双血红的眼愈发空茫,飘向火光,颊侧细细的花枝就在他的眼下。
他面无表情,“你的眼睛。”
小孩回神,微偏头,在听他说话。
鹰眼睨着那双眼。
“我看不见,以前中毒了。不过,没关系的,”孩子浅浅弯唇,面上竟然有两个甜甜的涡,说着自顾自点了点头,“我能感觉到大叔的存在。”
又埋头继续啃鱼。
鹰眼沉默不语,锐利的眼盯着她,那视线足以令任何人无处遁形。
自一开始他便已察觉,这孩子一头雪白的发,那样奇异的眼睛,和眉眼间的愁绪。
他从来不想多管旁人的事。自海上见面一刻起,对着这个孩子,有了一点经年少有的兴趣。
渐渐,洞外雨下起来了,愈发寒冷起来。毕竟是个孩子,吃饱了就忍不住开始困了,眼皮跟着上下打架似的。她摸索着躺在火堆边,没一会就睡着了。
小小的手还握着那把沉重的刀,闭着眼睛,颊侧的花好像愈发鲜艳。
鹰眼笔直坐在一侧,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孩子的睡颜。火光忽明忽暗,投下莫测之影。
*
天色大亮。鹰眼解下船,小孩在身后巴巴地看着,“大叔,你要去哪?”
鹰眼捏着报纸,语气平淡,“去见一位故人。”
“大叔,我可以和你一起吗?”那双未聚焦的眼仿佛亮着光。
鹰眼皱起了眉,同听到她要和自己对决时如出一辙,“和我一起?”
他低估了这小孩令人惊讶的程度。
“我不知道接下来去哪,可能过几天,我就要回去啦。”
小孩有些不好意思,眼里的光暗了一下,却还是弯唇笑着,轻轻对自己说,“不过,没关系的。”
鹰眼牢牢凝着她,未几,终于点了下头。
他也不知为何,向来独来独往,竟然也会容许有人在身后跟随,还是个认识不久的孩子。
有点荒谬。
他大跨步上了船。
小孩拍拍衣服上的灰,也爬上了自己的小木船,乖乖地弯着眼,两个涡在颊边。小手捏着船桨,侧着耳,就等着他开船。
鹰眼面无表情,看着看着,忽而道:“你过来。”
小孩愣了一下,听话地下了船。
“把船系到后面。”
小孩照做。
“上来。”他的声音低沉,无波无澜,满是成年男性的深刻力度。
他伸了一只手。那手甚为宽厚,有力,布着握刀的茧,在此刻裹住了一只小小软软的手掌。
小孩睁大了眼,眨了一下,很快像月牙一样亮。
她坐在他身前,白色的发丝随风吹动,有几丝在腹部吹拂,鹰眼静静地凝视着前方。
海浪带着两人向前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