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转向正题,“您的意思是,这病您能治?”
老大夫遗憾地摇摇头,“不,我治不了。”
林渔满腔希冀落了空,蹙眉却道,“但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老大夫觉得面前的小姑娘挺有意思的,也不卖关子了,“我虽然治不了,但我可以给他吊着命,可以一直温养着他的身体,就是这需要用的药材……”
林渔,“我们治!”
只要不死,总有办法。
老大夫为她的坚定语气怔住,问,“你不问问你阿娘?”这可不是一点点银钱的问题。
林渔摇头,“不用了,我可以决定。”
旁边顾二郎语气急切,“嫂嫂……”
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今天他之所以答应过来,也是想让家人知道自己这病真的好不了了,不要再在他身上花钱了。
一个人拖垮一个家,阿娘,还有妹妹,嫂嫂,等他离开后,她们又要怎么活?
林渔拍拍他的后背,“别多想,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咱们就治。”
顾二郎眼眶微微一红,动了动唇艰难地说着,“嫂嫂,大夫没有说能治,只说能吊着一条命……”
可是,吊着一条命……
一只手拂过他额头,林渔直接出声打断他的思绪,迫使他抬脸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灼灼如星子。
她说,“活着,才有希望。”
顾二郎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他感觉,今天的嫂嫂,很不一样了。
很快林渔起身走出内室去找春娘,而内室里,老大夫一边开方子一边道,“小郎君有个好嫂嫂啊。”
这年头,多的是大嫂苛待小叔子小姑子,一个家里儿女多了,家里资源就那么多,少一个人就少一个竞争对手,像顾二郎这种常年需要服药年龄幼小不能为家里做出贡献的,好多人家直接丢弃任其自生自灭。
吃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银钱多养个病人呢?
所以他才觉得丫头不错,且她刚才说的那句“活着才有希望”很有道理啊。
老大夫吹了吹药方上的墨汁,语重心长道,“小郎君若是觉得内疚,那更应该好好保重身体,别让你嫂嫂失望才是。”
顾二郎郑重地点头,“我懂了。”
老大夫说的话并不假,林渔拿着药方去抓药时,心疼得心脏都抽了几下。
春娘也在旁边紧紧抓着钱袋子,听着药童扒着算盘的声音,屏住了呼吸。
“诚惠,一共五两二钱!”
药童面前摆着五包药,三天一包,半个月的量,五两二钱银。
一个月,就是十两四钱。
这药还要长期吃,不能断。,说不定以后换了药方,换了药,会更贵。
林渔静静吁出一口气来,她把自己身上剩下的钱都掏了出来,还差了点,这才有点后悔,之前逛街不该大手大脚。
但,既然决定要治,该花就花。
“我来给!”春娘也才从这巨额药费中回神,自己掏了五两二钱银,把林渔掏出来的碎银子都给她塞了回去。
付了钱,几人把五包药小心地放进背篓里道了谢离开了魏家医馆。
这边林渔她们一走,老大夫慢悠悠踱步出来,药童见状,“老翁,这家人,还真是……”舍得呢。
他在抓药的时候都暗暗心惊,若是城里富户也就罢了,几两银子不算什么,可她们这一家子都是农户啊,且看她们都没有一个主事的男人站出来,想来家里也就这四口人了,看她们穿着,家境并不好啊。
老大夫锊着胡须却在想其他的,那女娃娃一句话让他很有感触,决定在这小郎君身上多费点心思。
“我好像记得本家那边有收过这种病例的,不行,我写封信去问问。”
早些年族里祭祀时他曾有机会跟族中人面对面交流过,好像就听说过一例。
见老大夫转身踱步回去,药童闻言面色一喜,道,“您是说,京中本家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位顾小郎说不定还真的有救啊。
……
从医馆出来,几人没再去其他地方逛了,直奔城门。
顾大盛的牛车上正好有几个人,招呼着她们四个凑了一车。
回去的路上,春娘还身陷内疚中揽着顾二郎垂着头,再看看顾小丫,眼眶还是红的,紧紧抱着背篓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看看二哥,又看看林渔。
而林渔……林渔沉默着……
短短一个上午,她的心境明显有了变化。
有一个念头无比强烈地占据了她的脑海。
它在疯狂地叫嚣着,她不甘心!
埋骨沙场的她,凭什么要背负着骂名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