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娘子的声音轻柔如一道风。
它吹进了林渔记忆里的长河,声音从北部边塞到雍都故里,最后化作一道道冥幡,消散在了天地间。
林渔的一双腿突然没了自主的力气,在妇人的牵引下才缓缓迈开了步伐。
“阿渔你的手都凉了。”顾母低声,没忍住又咳了两声。
林渔跟着她,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那盏灯笼上,灯光很微弱,但却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回响着。
阿渔啊,这就是回家的路啊。
林渔这一晚都在做梦,找回家的路。
翌日天光破晓,她睁眼,本能反应是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腰腹刚用力整个人就傻了。
“嘶……”好疼啊!
她浑身骨头都被碾碎了似的,有那么一瞬间,林渔感觉自己又死了,死在激战的沙场上,万箭穿心过,全身骨骼经脉寸寸断裂……
是屋顶破洞的漏风让她清醒的,回归现实,她命不该绝,又活了,不过此时的她并不好过。
林渔抬起一双手,两只手腕居然都肿了,手臂上有抓勒的青紫淤痕,昨晚上揍过人的左手最为严重,指关节都破了皮。
逐渐适应疼痛的过程中,林渔心道,这身体也太弱了。
屋门被人轻轻推开,躺着的林渔望了过去,就见一个小豆丁端着个粗瓷碗小步朝她走来。
小丫头五六岁,头发枯黄,营养不良小小一只,身上的衣物浆洗得发白,看着很干净,虽是浑身补丁却让人觉得很清爽。
她走到林渔面前,将手里端着的那碗野菜粥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眨巴着望着林渔。
林渔从原身记忆里知道,这小丫头是顾大娘最小的女儿,也是整个顾家除了林渔外第二个没病着的人,但她小时候因为说话结巴,被人嘲笑过之后便不肯再开口了。
林渔缓过一口气后挣扎着坐起来,接过顾小丫递过来的粥碗,摸摸她的头,“谢谢小丫。”
小丫乌黑的大眼睛撑大了一些,转身跑出了屋子。
林渔确实饿了,一口气灌下了那碗粥,说是粥,其实就是掺了点糙米,加了点野菜,水多米少。
林渔并不嫌弃,要知道以前行军在外,饿极了连没化掉的雪都能一口吞了。
一碗热汤下肚,林渔起身走出了屋子,一开门,一股浓郁的药味儿扑鼻而来,厨房那边,顾大娘子在熬药,灶上放着两只陶罐,冒着氤氲热气,顾大娘子时不时还别过脸去咳两声。
顾大娘子生孩子时遇到天灾,丈夫被强征入伍死在战场,而她在逃荒路上生下这对龙凤胎,儿子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常年吃药,女儿说话又结巴,加上她逃荒时亏空了身体,一家两人是药罐子,就算是家境好的长年累月也给拖垮了。
顾家现在也就空留了五间瓦房,家徒四壁。
“阿渔,你身体怎么样?”顾大娘子见到院子里站着的林渔,起身出来,“陶锅里还有一点粥……”
林渔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不免语气都轻了几分,“我吃好了。”
顾大娘子人秀气温婉,就是常年病榻把她的生机都抽干了,说话都没什么力气,见她去拎水桶,林渔上前就抢了过来。
“我去打水。”
她说着三两步便走出小院,留下身后顾大娘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声,“你慢点,小心些。”
林渔远远地应了一声,走出顾家小院,四下无人,林渔才表情扭曲了起来,身体真的疼啊,她低头看着肿起来的胳膊,心道她力气还在,就是这具躯体暂时承受不住,不协调。
嗯,决定了,待会儿回去就练。
林渔一手拎个木桶,去村口的那口井走去,洪庙村人的饮用水都是这口井,不远处是一条呵,用作灌溉农田用,隔得老远就听到了河边传来捶打衣物的声音。
洪庙村依山傍水,放眼望去,屋舍,田地,青山,绿水,是个好地方,也就几年前发生过一场旱灾,迫使村民们远离故土逃荒求生。
林渔咬牙从水井里打了水上来,两桶水,放在以前她能眼睛不眨一下一口气拎它个十七八桶的,今儿个不行了。
“林丫头,你婆母醒了吗?”远远的,田埂上有几个妇人端着洗好的衣服过来了,看到林渔就打招呼。
“田婶子,我阿娘已经醒了。”林渔还记得这位田婶子,昨晚上那王婆子发疯冲过来要打她的时候是这个田婶子拦下的。
“哎,我待会儿过去找她去。”田婶子说着把木槌搁一边,其他几个妇人跟林渔打过招呼后也询问起了顾大娘子的病情,又说到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人人都唾一口。
“那钱二保听说现在还没醒呢。”
“王婆子的大儿子连夜去县城了请了大夫来,结果大夫说让另请高明。”
“王婆子一大早起来就在哭嚎。”
这个林渔倒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