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梦境再开
因为有闇夜，光芒方显珍贵。
——佚名
——
白玫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身上已被清洗过，早上穿的衣服被换成了一条白色家居裙。
她扯了扯袖口缀着的蕾丝花边，想要下床，这才发现两条腿像灌了铅，稍稍挪动便酸疼不已。
“嗤……”
勉强下床的结果，就是很不争气的扑通摔倒，发出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特别悲惨。
房门应声而开，陆无诤走了进来，伸手想要扶起白玫瑰。
白玫瑰挥开他的手，自己慢慢爬了起来。
看到陆无诤，梦境中的记忆登时涌现：“我这是怎么了？我的梦……我妈妈……还有你……”她痛苦的蹙眉，身子摇摇欲坠。
陆无诤扶住她的肩，将她带到床边，让她靠在床头，又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然后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到她面前，开始回答她：“问题一，你的梦，崩坏了。梦坯会孵化出怎样的梦境，由梦者心中最强烈的念想决定。梦境成型之后，梦者的心念化成之物，就是梦境的支撑。你的梦里，这个支撑就是雾妖。失去她之后，这个梦境难以维系，开始反噬梦者。一般人如果被反噬，神识尚且可以遁入他们潜意识中的其他梦境中，但你本是无梦之人，如果被梦境反噬，你的神识将游离身外，此身陨落。”
玫瑰：“就是会死？”
陆无诤没有说话，默认了。
玫瑰喃喃道：“原来…做个梦也能要命。”
陆无诤道：“你怕了？恨我？”像是害怕听到肯定的答复，他不等玫瑰回话，又继续说道：“问题二，雾妖。从她的留书来看，她并非主动离开你的梦境，很有可能是受人胁迫，甚至是被强行掳走。她在梦境中呈现的是虚幻之体，依靠你对她的勾勒、想象和思念存在，无法离开梦境存活，所以，她离开了你的梦境，必定是进入了其他的梦境之中。你如果想找到她，就要做好踏破万千梦河的准备。可能穷尽一生，也再见不到她。但……只要你对她的思念还在继续，她就会一直存在于某个梦境之中。”
“问题三，关于我。”陆无诤顿了顿：“你问吧。”
玫瑰静静看着陆无诤，慢慢开口：“回答一，我怕。既怕死，又怕生不如死。
回答二，不恨。相反，我要谢谢你，这十年，我在那个梦里，很开心，很幸福。哪怕真的死了，我也挺满足的。”
“问题一……”她抬眼看了看陆无诤，声音几不可闻：“疼吗？”
陆无诤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淡淡道：“习惯了。”
玫瑰的目光慢慢从他脸上移走。那具身体血肉模糊的景象，似乎仍在眼前，挥之不去。尽管知道他是超越常理的存在，但那一刻的恐惧是如此真实，她似乎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生与死的界限。
“问题二，能再给我一个梦坯吗？”
陆无诤抬眼深深的看着她：“你想用这个新的梦坯召唤雾妖？不行。死心吧。”
“为什么？！你不是说，梦坯孵化出的梦境，由梦者心中最强烈的念想决定吗？如果我对妈妈的思念足够强烈……”
陆无诤打断她：“因为这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梦。每一个梦发生时，梦者当下的所思所想，一举一动，甚至一颦一笑，都会影响梦境的最终状态。你再也回不去十年前，催生上一个梦坯时的你。那一刻，那一瞬间，过去了就过去了，毁灭了就毁灭了，梦和真实的人生一样，独一无二，无法复制，无法反悔。即便我再给你一个梦坯，即便你对雾妖的思念依旧强烈，你也再不能造出一个与10年前一模一样的梦，更不可能在这个新的梦境里找回雾妖。”
玫瑰呆呆的看着他，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那么那里会有什么呢？”
“什么？”
“带着对妈妈的思念，再造出来的梦境里，会有什么呢？”
陆无诤道：“不知道。可能，依旧是一个美梦，可能，是一个噩梦。”
“噩梦？”
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观音庙前熙熙攘攘的人潮里，冷峻的男子问小女孩：“哪怕是一个噩梦，你也要？”小女孩一脸懵懂的反问他：“噩梦……是什么？”
十年后，女孩自己找到了答案：“噩梦就是，一个怎么找都找不到的梦。”
她顿了顿：“再给我一个吧。即使是噩梦，我也认了。”
陆无诤看着她良久，轻咳一声，道：“一个试用期员工，向公司预支大笔“款项”，一般都要签长约。至少……十年吧。”
“好。”玫瑰秒答。
陆无诤挑眉：“既如此……”他拈指轻弹，一点金光没入玫瑰眉心。
玫瑰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了吗？”
陆无诤颔首：“入睡之后，梦径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