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一下子惊醒过来,这个黑衣人真是阴魂不散。
夏日天亮得早,更漏指向卯时一刻,天空泛起鱼肚白。
往常这个时候姜妩已经起来了,今天难得窝在床上赖床,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回笼觉,起来时神清气爽,一扫昨日憔悴。
云裳等人早已起来多时,听到她起身的动静,捧了干净衣服来。
“这是昨夜玉郎让府中绣娘们连夜赶出来的,姜姑娘试试看喜欢哪一身,若是不合身我叫绣娘来改改针线。”
姜妩看着云裳捧来的衣裙,十几件衣裙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由咋舌。
想到那些绣娘熬了一个通宵连夜赶工赶出来,真是罪恶,真是造孽啊。
姜妩目光滑过颜色浅淡的衣裙,停在色泽秾丽的衣裙上,“就这套吧。”
云裳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略微勾起,“姜姑娘眼光真好,我给您换上。”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换吧。”
姜妩换好衣服,云裳来给她梳头发,这次她倒没有拒绝,这些发髻太复杂她实在不会梳,“麻烦云裳姑娘了。”
云裳一边给她梳头一边感叹,“姜姑娘的头发怎么生得这么好?又浓又密又黑的,平时是怎么保养的呀?”
姜妩略微想了想,一股脑说了出来,“一般我洗完头会用鸡卵子敷在头发上再冲掉,头发半干半湿之时抹上几滴桂花油或者玫瑰花子油,也就妥了。”
“还有啊,头发不要勤洗,两三天或者三四日洗一次即可。”
云裳心想寻常人家哪里能勤洗头发,夏天还可以去河里洗,冬日里十天半个月能洗上一次就是勤快人了,看来这女子出身定是不错。
她给姜妩梳好头发,取了胭脂水粉来给姜妩上妆,姜妩连连摆手,“我平日都不擦脂涂粉。”
她可不想涂这带有铅粉的东西。
云裳看着镜子里的人儿,肌如新荔,莹白胜雪,确实用不着,“却嫌胭脂污颜色,想来唐时的虢国夫人与姜姑娘比亦是稍逊一筹。”
“云裳姑娘说笑了。”姜妩淡淡应着,虢国夫人以美貌闻名,不过安史之乱时下场可不比杨贵妃好多少。
收拾妥当二人出屋,来到昨日吃饭的雅间,李琢正在看书。
他听到动静抬头,被眼前艳光所摄,略微一怔。
李琢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此刻怔住概因他数次见姜妩,姜妩都是衣着浅淡,今日突然换上碧纱衣红罗裙,腰如约素,艳胜东边喷薄欲出的朝霞,柔情绰态,别是风流婀娜。
不由夸赞,“姜姑娘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姜妩坦然接受,露出贝齿,“谢谢你的夸奖。”她坐下来,看到桌上摆着鱼片粥,还有菱角、莲藕、笋尖、莲子、莼菜等七八个小菜,想来都是清晨现摘现做的。
她这反应又把李琢逗乐,往日里他但凡称赞哪个女子,无一不是臊红了脸羞答答的样子,哪有这般情态的,“姜姑娘是个实诚人。”
姜妩接过云裳递来的筷箸,似意有所指,“你真心夸我,我当然要谢谢你啊。”
李琢听了一默,亲自给姜妩舀了碗鱼片粥,“你尝尝看,这是早上刚打的花鲢鱼做的,看看合不合口味。”
“多谢你。”姜妩接了过来,正要吃,突然想起还有个事没做,昨晚她都忘记了,今天可不能再忘。
她放下碗筷,“请问这里有线香吗?”
“有的,”李琢吩咐贴身侍女去取来,好奇她大清早要这个来做什么,“你要线香做甚?”
“我要给燕殊焚香祝祷,祈愿他在地下平平安安的。”这是她的工作,领着两份薪水可不好意思再偷懒。
李琢拌粥的手顿了顿,他放下碗筷分过姜妩的线香,“退之兄为国捐躯,英勇牺牲,我也该给他上柱香。”
两人净手过后出船舱到甲板上,姜妩对着长江的方向拜了拜,插好香,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祝祷,诵三遍《地藏菩萨本愿经》。
吃过早饭,姜妩便向李琢辞行,李琢挽留她一回,见她执意要走也不再留。
待姜妩走后,李琢看向云裳,冷冷道:“你跟我来。”
云裳见他这脸色,知道犯了忌讳,一进门便跪下来。
李琢不为所动,“早上你和姜姑娘说了什么?”
“主上,婢子没有胡言……”云裳含着泪一五一十的把早上梳妆的事情说了。
听完李琢冷笑,“你倒是会比喻。”
“行了,再跪膝盖要跪疼了,起来罢,下午好好休息,晚间你还要待客。”
说完拂袖而去。
姜妩乘车到紫金巷口便下了车,紫金巷狭窄,马车进不来,她戴上在西市刚买的帷帽,走到一户柴门人家处,轻轻敲门。
三长一短,再接连敲四下。
柴门嘎吱一声开了个缝,露出来一张皱成橘子皮的脸,正是专给人